清晨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苏知予站在泽宇置业气派的办公楼前,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最体面的那件米色风衣,这是去年生日时江亦谦送她的礼物。
前台小姐微笑着询问:“您好,有预约吗?”
“我姓苏,想见秦总。”苏知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从容,“是关于...关于江亦谦先生的事。”
前台打了个电话,片刻后点头:“秦总在办公室等您,请乘电梯到十八楼。”
电梯上升的瞬间,苏知予感到一阵眩晕。她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自己,忽然想起最后一次见秦泽宇的场景。那是在她和江亦谦的订婚宴上,秦泽宇举杯祝福,笑着说他们是他见过最般配的一对。
秦泽宇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整面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景。他站在窗前,转身时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苏小姐,请坐。”
苏知予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上。办公室的角落里摆着一盆她熟悉的绿植,那是江亦谦最喜欢的天堂鸟,还是他们一起去花市挑选的。
“秦总,冒昧打扰了。”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秦泽宇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在她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听说你和亦谦...我很遗憾。”
苏知予的心猛地一疼。她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磨损的鞋尖:“秦总,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秦泽宇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我...我遇到了一些困难。”苏知予艰难地说着,每个字都像在撕扯她的尊严,“我需要五十万元偿还高利贷。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一定会还的。我可以立字据,付利息...”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秦泽宇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眼神复杂。
“苏小姐,”他终于开口,“我和亦谦确实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但我对你并不了解。而且,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
“我可以把我的花坊作为抵押!”苏知予急切地打断他,“虽然现在经营困难,但花坊的地段很好,还有固定的客户群...”
秦泽宇轻轻摇头:“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关于你婚礼当天...还有之后的一些传言。”
苏知予的脸色瞬间惨白:“那些都是谣言!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我相信亦谦的眼光,他选择的人不会太差。”秦泽宇的语气依然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是苏小姐,借钱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这不仅仅是因为金额大小,更因为...我不想介入你和亦谦之间的私事。”
苏知予的手指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秦总,我真的走投无路了。赵坤山的人说,如果这周再还不上钱,他们就要对我弟弟下手...”
“我很同情你的处境。”秦泽宇站起身,这是送客的姿态,“但我建议你通过正规渠道解决问题。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位不错的律师。”
苏知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最后一线希望,就这样在她面前无情地破灭。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声音抖得厉害,“打扰您了。”
走出泽宇置业的大门时,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耳边回荡着秦泽宇委婉却坚决的拒绝。
“我和亦谦是合作伙伴,但我并不了解你...”
“借钱是大事,我不能轻易答应...”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碎了她最后的希望。路过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走到锦城大桥上,扶着冰冷的栏杆向下望去。江水浑浊湍急,打着旋向东流去。如果跳下去,是不是所有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她想起父亲还在狱中等待昭雪,想起弟弟刚刚悔悟重新做人,想起那些还未偿还的债务...
可是,她真的太累了。累到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安稳入睡是什么时候,累到快要记不得快乐的感觉。
“姐姐,买朵花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低头看见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手里举着一束有些蔫了的康乃馨。
苏知予蹲下身,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睛:“多少钱一朵?”
“五块钱。”女孩怯生生地说,“妈妈生病了,我想给她买药。”
苏知予摸了摸口袋,找出最后一张百元钞票,塞进女孩手里:“早点回家吧,外面冷。”
女孩惊喜地道谢,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可是现在...
她重新看向江面,泪水模糊了视线。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是宋晓棠发来的消息:“苏姐,刚才有客户来店里,说很喜欢我们之前的设计,想订一个周年庆的花艺布置。”
紧接着是苏知然的消息:“姐,我今天试着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工,网上有人愿意买。虽然钱不多,但我会继续努力的。”
苏知予握紧手机,慢慢从栏杆边退开。她不能就这样放弃,还有那么多人在依靠她,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责任。
她擦干眼泪,最后望了一眼江水,转身朝着花坊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拖着千斤重担,但她还是在走。
回到花坊时,宋晓棠正在整理花材,看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苏姐,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苏知予摇摇头,目光落在工作台下方的保险柜上。那里藏着她收集的陈景明违法转账的证据,还有父亲案件的资料。
“晓棠,”她轻声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帮我照顾好知然,可以吗?”
宋晓棠愣住了:“苏姐,你在说什么傻话?”
苏知予没有解释,只是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修剪花枝的剪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握得很稳。
她不会轻易认输的。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她也要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只是,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的心已经碎成了千万片。那些碎片里,有对江亦谦未说出口的真相,有对父亲沉冤得雪的期盼,还有对这个残酷世界最后的一丝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