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行宴”的后劲,似乎比那点低度果酒本身来得更猛烈一些。吃饱喝足,紧张与兴奋交织的情绪得到释放,塔纳贡那张被热气熏红的脸颊上,除了汗水和之前的泪痕,又添了几分酒意上头后的潮红和……话唠属性。
他汶已经开始动手收拾狼藉的餐桌,动作利落,将空盘叠起,残羹倒入垃圾桶。巴差也想起身帮忙,却被塔纳贡一把拉住了胳膊。
“巴差哥,你别动!今天我来!”塔纳贡豪气干云地宣布,但他的手拉着巴差,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把人往沙发上带,“你坐着,陪我说说话!”
巴差无奈,被他半拉半拽地按在了沙发上。他汶端着盘子走进厨房,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黏”在一起的两人,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没说什么,转身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声哗哗响起,掩盖不住客厅里塔纳贡逐渐升高、带着倾诉欲的声音。
“巴差哥,”塔纳贡挨着巴差坐下,身体倾斜,脑袋几乎要靠在巴差肩上,眼神有些迷离,又异常明亮,“你说……明天我要是赢了,哪怕只是赢了一场,威罗哥会高兴吗?”
巴差被他身上的酒气和热度弄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耐心回答:“当然会,威罗哥一直很关心你。”
“可是……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跟看你们不一样。”塔纳贡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困惑,“他看你们,是看并肩作战的伙伴,看可以托付的兄弟。可他看我……好像总是带着那种……对,就是看小孩子的眼神!哪怕我现在肌肉比他刚捡到我时结实多了,拳头也硬多了!”
他说着,还举起自己的手臂,炫耀般地鼓了鼓肱二头肌,虽然在那宽松的t恤下并不明显。
巴差看着他那副又委屈又认真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塔纳贡,感情的事情,急不来。威罗哥需要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塔纳贡打断他,声音又激动起来,“所以我拼命训练,拼命想变强,想拿名次!我想让他看到,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喂饭、哄睡觉、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的小屁孩了!我是塔纳贡!是可以跟他一起承担、可以保护他的男人!”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不自觉地更加贴近巴差,几乎要把巴差挤到沙发角落里。巴差只能尽力向后靠,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厨房里,水声不知何时停了。他汶擦干了手,走出来,看到沙发上那几乎“叠”在一起的两人,脸色明显沉了沉。但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框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像是蛰伏的猛兽在评估局势。
塔纳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背后那道越来越冷的视线毫无所觉。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树洞,将积压心底许久的、对威罗那份混合着依赖、崇拜、以及悄然变质为爱恋的复杂情感,一股脑儿地往外倒。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不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是……是像他汶哥看你那种喜欢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塔纳贡的声音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甜蜜的苦恼,“那天我扭伤了脚,威罗哥背我去看医生,他的背好宽,好暖和,身上有汗味,也有药油味,特别好闻……我就趴在他背上,心跳得特别快,快得我以为自己要得心脏病了……”
巴差听得脸颊微热,有些尴尬,又不得不继续扮演倾听者的角色。他悄悄瞥了一眼厨房门口的他汶,只见他汶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塔纳贡还在继续:“后来我就总想黏着他,看他笑,看他皱眉,看他认真教别人打拳的样子……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连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他那么好,那么温柔,肯定觉得我是在胡闹,是在不懂事……”
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积压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所以这次伦披尼,我一定要打好!我要用拳头告诉他,塔纳贡长大了!是可以被认真对待的!”
说到动情处,塔纳贡猛地转过身,双手抓住了巴差的肩膀,眼睛因为酒意和激动而水汪汪的,直视着巴差,仿佛透过巴差,看到了他心中那个温柔可靠的身影。
“威罗哥!”塔纳贡忽然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和……明显的醉意混淆,“我……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你听到了吗?!我塔纳贡,喜欢你!”
他喊得很大声,甚至在空旷的客厅里带起了回音。
巴差:“!!!”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被塔纳贡抓得生疼,对上那双充满炽热情感却明显认错了人的蓝眼睛,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而靠在厨房门口的他汶,在听到塔纳贡那声石破天惊的“威罗哥”和紧随其后的“告白”时,脸上的寒意瞬间达到了顶峰,眼神锐利得几乎能杀人。
但他没有立刻冲过去把塔纳贡从巴差身上撕下来。
他汶的动作快得惊人,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冷静。他迅速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解锁,点开录像功能,调整角度,将镜头稳稳地对准了沙发上那“感人至深”的一幕——塔纳贡紧紧抓着巴差的肩膀,深情(且醉醺醺)地“告白”,而巴差则是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救救我”的震惊和僵硬。
他汶的嘴角,甚至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丝冰冷而……充满恶趣味的弧度?虽然脸色依旧黑如锅底。
塔纳贡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抱错了人,也没发现已经被“死神”用手机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刻。他喊完那句告白,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和精力,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下来,脑袋一歪,居然就这么靠在被他误认为是“威罗”的巴差肩膀上,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均匀——睡着了。
巴差:“……”
他汶:“……”
客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塔纳贡细微的鼾声。
巴差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不敢动,生怕吵醒这个醉鬼兼“告白错对象”的糊涂蛋。他无助地看向他汶,用眼神疯狂示意:哥!救命!
他汶这才收起手机,保存好那段珍贵的(?)录像,然后大步走了过来。他伸手,不是去扶塔纳贡,而是直接扣住塔纳贡抓在巴差肩膀上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他那还不算太紧的钳制掰开,然后将睡得死沉的金毛少年像拎麻袋一样,从他巴差身上提溜起来。
“次卧。”他汶言简意赅,拎着塔纳贡就往走廊尽头走。
巴差这才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被捏得生疼的肩膀,看着塔纳贡被他汶毫不温柔地拖进房间,扔在床上(大概),然后他汶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关上了次卧的门。
“哥……”巴差心有余悸地叫了一声。
他汶走回客厅,在巴差身边坐下,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动作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但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他……他喝多了。”巴差干巴巴地解释。
他汶“嗯”了一声,没说话,只是下巴抵着巴差的发顶,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明天,告诉威罗。”
“啊?”巴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把录像给威罗哥看?”这……是不是太残忍(或者说太助攻)了点?
他汶又“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他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巴差想象了一下威罗看到那段录像时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转念一想,塔纳贡这份憋了这么久的感情,或许真的需要这样一次“意外”的、强烈的冲击,才能打破两人之间那层名为“年龄差”和“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坚冰?
“好吧……”巴差靠在他汶怀里,感觉今晚的经历比打一场比赛还累,“希望明天比赛,塔纳贡别因为宿醉影响状态……”
他汶哼了一声,没接话,只是收紧了手臂。
窗外夜色已深。明天,将是属于擂台的残酷之日。而今晚这场鸡飞狗跳、啼笑皆非的“酒后告白”插曲,则像赛前一个荒诞又温情的注脚,悄然记录下少年人炽热而无畏的心意,也预示着另一段感情,或许即将迎来新的篇章。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塔纳贡明天还能清醒地、并且有勇气站上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