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夏季,姜齐城一连下半个月的雨,供给了整座城市的大江在疯涨的水流下决堤改道,冲向了城市的位置。
虽说有土木天师提前预警避开了重大危险,但也将姜齐城近百年的建设都毁于一旦,农田被降水吞噬,作物被洪流卷走,下属的州县也或多或少的遭受了损失。
整年的耕作换来的结果却是颗粒无收,还是当时的知府冒着惹怒真龙的风险在百珍宴端上一碗米汤,这才换来了朝廷的救济帮扶。
时隔两年,避难到勾吴城的仇英在听闻了自己家乡初步治理好了改道的大江之后,就跟着当地的同乡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可这千里迢迢到了家里,那自己印象中该是家宅所在的位置却变成了农田,仅留下一间柴房被当做了储物间还立在田边。
问着在上边耕作的佃人,也只说是官署的大人让他们在这里开垦荒地。这仇英听闻如同被雷劈中一样浑浑噩噩,还是在穆莱尔催促的通讯中才回过神来。
“所以?”
斜着眼睛从镜子里看向坐在后面的仇英,穆莱尔正在匠人手上修着头发,只能这般看着。
“没什么,找个人说出来就好多了。”
仇英还是那副颓废样,摇着头说着:“总归是有手有脚的人了,在勾吴城也攒了点家当学了些本事,总归是饿不死的。”
“没去官府那问问?”
“问了又能如何,已经没了的房子就能回来吗?”
具体的是怎么回事仇英他自己想不明白吗,这也不完全是侵吞土地的事情。姜齐百废待兴,又怎么可能放着一块土地不用等人回来,到现在粮食的问题都还要依靠朝廷帮忙解决。
“总得有点补偿吧,再怎么说也是占用了土地...”
身后剪着头发的匠人把穆莱尔转过去头给掰正,口中说着:“补偿是有,政知府早在最初征地的时候就发了通告,被占用的主家可以去官府那提供证明,每一亩地每年能领到三千龙门币。”
“这么点?”
“少?”咔嚓一声剪完最后一处,那匠人没什么耐心的解释着:“这发出来的都是从政知府大人自己的俸禄里扣出来的,又能有多少呢?”
“那倒是尽力了。”
坐了有段时间,这才从匠人师傅手上解放出来,穆莱尔刚想甩一下有些瘙痒的耳朵就又被那匠人按着左右看了一会,似乎有点不满意的再次拿起剪刀修着。
“只是政知府前不久升迁到了宣政司,按理该是叫他政平章了。”
“所以?”
稀碎的修剪属实是有些刺挠,耳朵又被那匠人按着不给动弹,穆莱尔只能又斜着眼睛从镜子里去看仇英。“你领到了吗?”
“我还是刚知道这事!”仇英听着觉得又有了盼头,多份启动资金那能做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可提起这事的匠人又给泼上冷水:“现在就别想了,新来的知府大人可是来摘桃子镀金的,你要是去提这事免不得挨上一顿打!”
“怎么会?按理来说既然前任知府是升迁的果,补上来的知府也应该是会沿用他的政策才是?”在穆莱尔看来,镀金也得讲基本法啊。
“谁知道呢?”匠人师傅也对刚来没几周的新知府不怎么了解,只是拿着梳子将修剪的碎头发撇去,看着手下的结果这才点点头收起工具。
“就该是这样,你自己回去有机会洗洗,我这小地方就没东西给你用了!”
全程不容得穆莱尔提上一句意见,只听完最初要求就动手修剪的匠人师傅果然有两把刷子,就是本人看着结果总觉得有点眼熟,心底还能听到某人一直在那窃笑。
总觉得是个容易吃瘪的造型。
“仇家的独苗小子你也自己小心点,如今的姜齐比不得曾经。富庶时大家还都讲点脸面,现在是每天都争着一口饭吃的日子,要不是这次你给我带个客人上门,可不会给你讲这些!”
“那可真得谢谢叔了!”
“哼,自己保重,别到时候混不下去了又找到我这!”
“啊...哈哈。”
仇英尴尬的笑了几声,暗里觉得自己大话说早了,不过这工匠师傅是一点留念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将两人推了出去迎接下一个客人,看他那样子还有得忙了。
提前买了条发带把头发束起扎在脑后,本意是打算剪成短发的穆莱尔没能扭过匠人师傅的审美大腕,不过前发不再挡着视野也算达成目标,玛嘉烈那边就让她再得意几天吧。
“舒服多了,接下来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先找个地方住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赚点钱。”说完仇英又有点无奈。他是带了些家当来不错,可之前在勾吴城也不过两年,两地风土人情又差别不小,几番折腾又是摸爬滚打着混下来,也没多存款。
“总归是有手有脚的,不至于饿死。”
可之前那捡着的小女孩又怎么办呢?两人交情不深,仇英看着也不像是会不顾她死活的类型,穆莱尔话到了嘴边考虑了会还是咽了下去。
仇英或许也想到这个事情,眼睛扫着周边话里生硬的转着方向:“净说我的事情,兄弟你又怎么样?不是说来办事吗?”
“确定要听?”
“不会是什么大事吧,国家机密?”
“确实是和两国之间的事情。”
“那我就不听了!”在勾吴染上的习惯让他这个书生看着大大咧咧,姜齐的出身又让他对这些国家事务及其警觉,谈到这还是很熟稔的换回来本地人的态度。
修剪完头发的穆莱尔心情不错,不介意多叨叨:“算不上什么大事,但确实不会在姜齐待上多久。”
“你还是少打我们的主意比较好!”
“我也打不过啊!”
那么快的剑,仇英看看自己挂着的剑想起穆莱尔那晚的鬼魅身影,比起他在勾吴见识过的不少武馆师傅都要厉害太多,自己这三脚猫哪能比呢?
“罢了,时间也不早了,还有人等我回去吃饭。”
暂时委托给同乡的孩子他又总是不放心,这世道怎么总是对他如此恶意?要是和从前一样孤家寡人倒也没什么,苦累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才分开走了没几步,见着穆莱尔还站在那点着通讯器的样子,他抿着嘴回头走到一旁微微弯着背。
“我...”
“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