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前的两个时辰，苏晓晓对着那面模糊的铜镜，把自己折腾得像株刚从灰堆里刨出来的艾草。
她翻遍了原主的衣柜，挑出一件半旧的月白色襦裙，领口绣着几簇淡青色的兰草，针脚歪斜，料子是最普通的细布，在一众绫罗绸缎里，堪称“朴素”的典范。春桃在一旁看得直皱眉：“采女，好歹也是宫宴，穿得这么素净，会不会……”
“会不会太显眼？”苏晓晓接过话茬，对着镜子左右打量，满意地发现镜中人面色依旧苍白，眉眼被宽大的衣袖遮去大半，活脱脱一副风一吹就倒的病弱模样，“这样正好，省得招人眼。”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像块墙角的青苔，让人看见都懒得抬脚踩。
这两日她没闲着，靠着春桃那点零碎的八卦，再对照系统给的“宫廷人事图谱”，总算把任务【熟悉宫廷主要人物关系】完成了大半。光屏上的进度条卡在80%，就差几个关键人物的“真人认证”。而生命值也靠着那10点吃瓜值，勉强续到了25小时，虽然依旧是红色预警，好歹不用时刻盯着数字倒数。
“记住，到了宴会上，少看少听少说话，别人敬酒就抿一口，别人问话就低头答，总之，把自己当成个会喘气的摆件就行。”苏晓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念，活像个临考前抱佛脚的学生。
春桃把一支最普通的木簪插进她的发髻，忍不住嘀咕：“采女以前也不爱说话，可没像现在这样……”
“这样才好。”苏晓晓拍拍她的手，“走吧，别迟到了。”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墨玉，将巍峨的宫城浸得温润。太液池畔的水榭却亮如白昼，数百盏琉璃灯高悬，映得亭台楼阁金碧辉煌，连池子里的睡莲都染上了一层流光。
苏晓晓随着低位份的妃嫔们走进水榭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差点忘了呼吸。
水榭依水而建，白玉为栏，翡翠为帘，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中央是一片开阔的舞池，几名身着彩衣的舞姬正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裙摆旋转间，甩出无数细碎的金箔，像撒了一地的星辰。
两侧的席位按品级高低排列，最上首的位置空着，显然是给皇帝和太后留的。往下看去，衣香鬓影，珠翠环绕，每一位妃嫔都打扮得花团锦簇，身上的香料气混合着池边的荷香，浓郁得几乎让人醉倒。
这就是古代的顶级宴会吗？比她参加过的任何一场公司年会都要奢华百倍。
“苏采女，这边请。”引路的小太监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挨着柱子，光线昏暗，离主位隔着七八张桌子，堪称整个水榭的“盲区”。
苏晓晓心里乐开了花，这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苟命位”吗？她乖巧地应了声“谢公公”，提着裙摆快步走过去，刚坐下就自觉地缩到柱子后面，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
旁边的位置坐着几位同样是采女或更衣的低位份妃嫔，彼此间也只是点头示意，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拘谨和不安。看来“苟”是底层宫人的共识。
苏晓晓刚坐稳，脑海里的系统就“叮”地一声响：
【检测到大型剧情场景“宫廷夜宴”，开启人物扫描模式……】
眼前的光屏瞬间展开，像个实时弹幕版的人物图鉴，随着她的目光移动，不断弹出信息：
【淑贵妃：右数第三席，身着石榴红撒花宫装，头戴赤金点翠步摇。当前状态：与身旁的贤妃说笑，眼底暗藏讥讽。原着中此时正策划三日后的“落水事件”陷害贤妃。】
苏晓晓顺着提示看过去，只见那淑贵妃生得极美，眉如远黛，肤若凝脂，尤其是一双眼睛，顾盼间带着说不出的风情。可她笑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总透着股刻薄劲儿，和贤妃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一看就没安好心。
【啧啧，这就是我的“催命符”啊。果然人美心狠，穿这么红，是想把谁的血染红啊？】苏晓晓在心里疯狂吐槽，赶紧收回目光，生怕被对方注意到。
【贤妃：淑贵妃左侧，月白素雅长裙，气质温婉。正端着茶杯浅笑，看似温和，实则指尖在杯沿轻轻敲击，似在盘算着什么。原着中她将在此次夜宴后，向皇帝进言，扳倒李丞相的一名党羽。】
“哟，这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看着柔柔弱弱，搞起权谋来比谁都溜。后宫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李丞相：朝臣席首位，须发花白，面容忠厚，正与身旁的将军低声交谈。原着中他是太子太傅一派，暗中培植势力，意图掌控朝政。】
“看着像个老好人，没想到是只老狐狸。这就是传说中的笑面虎吧？”
【刘太后：暂未到场。据原着记载，她将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出现，借“天象异常”为由，敲打皇帝不要专宠淑贵妃。】
“终极boSS来了？太后出场必带幺蛾子，看来今晚的瓜少不了。”
苏晓晓一边假装喝茶，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扫描全场，内心弹幕刷屏刷得停不下来。系统给出的信息像一把钥匙，让她能透过那些虚伪的笑容和客套的寒暄，看到底下汹涌的暗流。这感觉，比看宫斗剧刺激多了——毕竟剧里死的是演员，这里死的可是真人！
丝竹声突然拔高，舞姬们退到两侧，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苏晓晓心里一凛，知道正主来了。
果然，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水榭入口，萧绝身着常服，却依旧难掩迫人的威仪。他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面，龙行虎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身后跟着几位大臣和近侍，李总管亦步亦趋地跟在侧后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场。
苏晓晓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连眼皮都不敢抬。可心里的吐槽却没停：
【来了来了！暴君本君！这气场，自带降温效果啊，刚才还热得慌，他一进来，我怎么觉得后背发凉？】
【啧啧，这颜值确实能打，比电视里的古装男神还帅。可惜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帅不能当饭吃，更不能保命啊！】
【赶紧坐下赶紧坐下，别往我这边看，我就是个小透明，空气，我是空气……】
萧绝在主位坐下，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太久，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什么也没说，可那无形的压力却让整个水榭的气氛都凝重起来。
苏晓晓能“听”到他心里的念头，依旧是冷冰冰的：
【一群虚伪的东西。】
【李丞相那老狐狸，刚才和王将军嘀咕什么呢？】
【淑贵妃今天穿得跟个红包似的，晃眼。】
苏晓晓差点被茶水呛到。这位陛下的内心吐槽，和她的风格有点像啊？就是更刻薄点。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提示：【太后驾到——】
众人再次起身行礼。苏晓晓跟着弯腰，眼角瞥见一位身着暗紫色宫装的老妇人被簇拥着走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赤金镶珠的凤钗，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却像鹰隼一样，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刘太后：年58，皇帝嫡母，出身将门，手腕强硬，掌控后宫多年，与前朝势力联系紧密。当前对皇帝萧绝的集权统治不满，暗中扶持外戚。】
苏晓晓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太后，看着比皇帝还不好惹啊。
太后在萧绝身旁的座位坐下，淡淡说了句“都起来吧”，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没看萧绝，反而先看向淑贵妃，语气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淑儿今天这身真好看，衬得肤色越发白皙了。”
淑贵妃立刻起身行礼，笑容甜美：“谢太后夸奖，这料子是陛下赏的呢。”
【呵，仗着皇帝的宠信就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太后心里想的和脸上说的，简直判若两人。
【老虔婆又想敲打谁？】萧绝的心声紧随其后，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苏晓晓缩在角落里，感觉自己像在看一场无声的硝烟战。太后和皇帝不对付，太后看淑贵妃不顺眼，皇帝又烦太后……这关系，比她以前处理的客户关系复杂十倍！
宴会正式开始，歌舞重新上演，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大臣们开始向皇帝敬酒，妃嫔们也各显神通，有的献诗，有的抚琴，都想吸引皇帝的注意。
苏晓晓全程低着头，只在别人敬酒时象征性地抿一口，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一盘杏仁。这杏仁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干。
【系统，吃杏仁算不算任务？比如“深度体验宫廷饮食文化”之类的？】她在心里开玩笑。
【……宿主请专注主线剧情。】系统的机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就在苏晓晓吃得正香时，淑贵妃突然站起身，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提着裙摆走到舞池中央，对着萧绝盈盈一拜：“陛下，臣妾为您献一支《霓裳羽衣舞》，祝陛下龙体安康，大靖国泰民安。”
萧绝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又来这套。每次宴会都献舞，烦不烦。】他心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淑贵妃似乎没察觉，或者说不在意，脸上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乐师们调整了曲调，悠扬的琴声响起，她缓缓旋身，衣袖飞扬，舞姿确实曼妙，引得席间一阵低低的赞叹。
苏晓晓抬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不得不说，淑贵妃的舞跳得真好，像极了敦煌壁画上的飞天，轻盈得仿佛要乘风而去。
【啧啧，业务能力还是有的，可惜心思不正。】她心里评价道。
就在这时，系统的光屏突然剧烈闪烁起来，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行加粗的警告文字跳了出来：
【警告！检测到高危剧情节点！】
【淑贵妃袖中藏有淬毒银针！】
【目标：皇帝萧绝！】
【触发条件：舞蹈旋转至皇帝面前时，假装失足摔倒，用银针刺向皇帝心口！】
苏晓晓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杏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什……什么？！
刺杀？！
她猛地看向舞池中的淑贵妃，只见她旋转间，宽大的衣袖确实有些不自然的摆动，尤其是右手袖口，似乎藏着什么硬物，随着动作微微凸起。
【卧槽！卧槽！卧槽！】苏晓晓的内心瞬间被这三个大字刷屏，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玩这么大的吗？宫斗直接升级成刺杀了？这是不想活了还是觉得皇帝是傻子啊？】
【她疯了吗？就她那两下子，能刺杀成功？没看到李总管的眼睛都快粘她袖子上了吗？】
【完了完了，这要是被发现，肯定要株连九族吧？我离她这么近，会不会被当成同党一起砍了？】
【不行不行，我得躲远点！柱子！柱子救我！】
苏晓晓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立刻钻进桌子底下，身体下意识地往柱子后面缩，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快忘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就在她因为过度震惊而身体微微颤抖时，主位上的萧绝，目光忽然越过重重人影，落在了她这个角落。
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个慌乱又聒噪的声音，在心里喊着“刺杀”、“银针”、“疯了”……
那声音，有点耳熟。
萧绝的眉峰微微蹙起，眼神沉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扫过淑贵妃的衣袖，果然看到了一丝不自然的凸起。
【有意思。】
【这小采女，怎么知道她袖中藏了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缩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点乌黑发髻的身影，眸色幽深，像藏着一片不见底的寒潭。
而此刻的苏晓晓，还在为即将上演的“刺杀大戏”瑟瑟发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一心想当“透明人”的小炮灰，已经被最高掌权者盯上了。
琴声还在继续，淑贵妃的舞姿越发急促，离主位越来越近，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已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