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穿过层叠的银杏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苏晓晓提着裙摆走在御花园的回廊里,心里还在为“协助打理份例采买”的圣旨犯愁。
【这哪是协助,分明是让我去德妃跟前当靶子!份例采买的油水有多厚,谁不知道?德妃把持了这么多年,怕是连账本都烂熟于心,我一个新人进去,别说分权了,能不能查到点皮毛都难说。】
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越想越觉得憋屈。这几日光是应付德妃派来的几个刁难的老嬷嬷,就已经耗尽了她大半精力,真要上手管采买,指不定会被坑成什么样。
【暴君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一会儿把我放在漪澜苑当活靶子,一会儿又让我去捋德妃的虎须,他是觉得我命太长了吗?】
“系统,你说我能不能装病啊?比如头疼脑热什么的,先躲几天再说?”苏晓晓在心里跟系统商量。
【系统提示:装病可能触发‘欺君之罪’剧情线,风险系数极高,不建议尝试。】
“……当我没说。”苏晓晓垮了脸,认命地继续往前走。御花园的秋景倒是不错,红枫似火,金桂飘香,可她现在哪有心情欣赏,满脑子都是账本、采买、德妃的冷脸……
转过月洞门,就见不远处的八角亭里坐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萧绝正临窗而坐,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李总管侍立在侧,手里捧着茶盏。
苏晓晓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躲。
【不是吧?这么巧?想什么来什么?】
【不行不行,得赶紧走,万一被他叫住问采买的事,我可答不上来!】
她刚往后退了半步,就听见亭子里传来萧绝低沉的声音:“苏采女,既然来了,就过来坐坐。”
躲不过去了。
苏晓晓硬着头皮走上前,福了福身:“臣妾参见陛下。”
萧绝抬眸看她,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看你愁眉苦脸的,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明知故问!还不是因为你那道破圣旨!】苏晓晓心里吐槽,面上却挤出笑容:“回陛下,臣妾没有,只是觉得今日天气甚好,想在园子里走走。”
“哦?”萧绝指了指对面的石凳,“正好,朕一个人下棋无趣,你陪朕下一局。”
苏晓晓愣住了。下棋?她棋艺也就马马虎虎,跟这种心思深沉的帝王下棋,不是找虐吗?
【别了吧陛下!我棋艺很差的,会扫了您的兴!】她想拒绝,可对上萧绝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乖乖坐下:“臣妾棋艺不精,恐难入陛下法眼。”
“无妨,只是消遣。”萧绝示意李总管摆上棋子,“你执黑先行。”
苏晓晓拿起黑子,手指有些发颤。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确实学过几年棋,但都是些基础路数,跟萧绝这种常年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人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故意输得惨一点?可会不会显得太蠢了?】
【有了!走保守路线!步步为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尽量拖延时间,等他没耐心了自然就结束了。】
打定主意,苏晓晓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一子,占了右下角的小目。
萧绝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落下一子,占了对角星位。
开局还算平稳。苏晓晓谨遵“保守”原则,每一步都走得中规中矩,先扎稳阵脚,慢慢扩张。萧绝则不然,棋风凌厉,落子极快,看似随意,却步步紧逼,不知不觉间就占据了棋盘的大半江山。
苏晓晓额头上开始冒汗,手里的棋子捏得越来越紧。
【完了完了,左边的角被他围住了!刚才应该先补一手的!】
【他这步跳得太狠了,是想断我的后路吗?不行,得赶紧把这颗子连上!】
【哎呀,又错了!应该飞而不是长!这下被他封住了,这块棋怕是活不成了……】
她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脸上却还要强装镇定,手指在棋盘上犹豫半天,才敢落下一子。
萧绝看着她那副“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的样子,听着她心里那些碎碎念,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这小采女,倒是把“藏拙”二字发挥到了极致,明明能看出他的棋路,却偏要走些险招,仿佛生怕暴露自己的棋艺。
“这里,”萧绝突然伸手,指尖点在棋盘左下角的一个空位上,“你刚才若走这里,就能活了。”
苏晓晓顺着他的指尖看去,顿时恍然大悟,拍了下额头:“哎呀!臣妾怎么没想到!”
【对啊!我怎么这么笨!刚才明明看到这个断点了,怎么就没走呢?】
【暴君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放水吧?应该不会吧……】
萧绝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下棋如临阵,一步错,步步错。有时候看似稳妥的路,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苏晓晓心里一动,抬头看他。他这话,是在说棋,还是在说别的?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处理采买的事?让我别太保守?】
【可那是德妃啊!我要是真敢大刀阔斧地动她的人,怕是活不过三天!】
她低下头,没接话,只是默默地落下一子,试图挽回颓势。
棋局继续。萧绝的攻势越来越猛,棋子如潮水般涌向苏晓晓的阵地,逼得她节节败退。苏晓晓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的吐槽也越来越密集:
【太狠了!这是赶尽杀绝啊!就不能给我留点活路吗?】
【这个劫我要是不应,右边就全没了;应了,左边又保不住……暴君你故意的吧!】
【不行,得找机会反扑一下!老是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
她咬了咬牙,冒险走了一步险棋,弃掉右边的一小块棋,转而在左边开辟新的战场。
萧绝看着她落下的那子,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
【倒是有点魄力。】他心里想,【知道弃子争先,看来也不是真的那么胆小。】
他没有立刻应对,而是看着苏晓晓:“舍得?”
苏晓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时候,舍弃局部,才能保全大局。”
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跟暴君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是不是太放肆了?
【完了完了,说错话了!他不会生气吧?】
萧绝却没生气,反而笑了:“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落下一子,挡住了苏晓晓的攻势,“但有时候,想套狼,也得有能制服狼的本事。”
苏晓晓的心沉了下去。
【他果然是在说采买的事!】
【制服狼的本事?我哪有那本事啊!我连只兔子都制服不了……】
她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应对着萧绝的攻势。
最终,棋局以苏晓晓的惨败告终。她的黑子被围得水泄不通,只剩下寥寥几处活棋,而萧绝的白子则占据了棋盘的大半江山,胜得毫无悬念。
苏晓晓看着棋盘,脸上有些发烫:“臣妾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萧绝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目光落在她脸上,缓缓道:“你的棋艺,不算差。”
苏晓晓心里一动,抬头看他。
“只是,”萧绝话锋一转,“你的棋风太过保守,明明能看出对方的杀招,却总想着退缩,错失良机。看似步步为营,实则束手束脚。”
苏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果然看出来了。
她确实能看出他的棋路,甚至能预判他的下一步,可她不敢,她怕暴露自己的能力,怕引起他的怀疑,所以才故意走得保守,甚至刻意犯错。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做事不要太瞻前顾后?】
【可这宫里,哪是能随心所欲的地方?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陛下教训的是。”苏晓晓低下头,声音有些艰涩,“臣妾……臣妾只是觉得,稳妥些总是好的。”
“稳妥?”萧绝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世上,哪有绝对稳妥的路?你以为的稳妥,或许正是别人希望你走的路。”
苏晓晓的心猛地一震。
是啊,她以为的稳妥,或许只是别人布好的陷阱。就像德妃,看似让她协助采买,实则处处设绊,等着看她出丑。她一味退让,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难道……我真的错了?】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苟活”策略。
萧绝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这小采女虽然胆小,好在一点就透。
“后宫份例采买的事,”萧绝突然开口,语气平淡,“你放手去做,出了事,朕担着。”
苏晓晓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和审视,只有一片沉静的笃定,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他这是在给我撑腰?】
【暴君今天怎么回事?又是教我下棋,又是给我撑腰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李总管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脸色凝重地对萧绝低声道:“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
萧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接过李总管递来的军报,快速浏览着。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刚才还带着几分闲适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苏晓晓识趣地站起身,想退到一旁,却被萧绝叫住了。
“你先回去吧。”他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是。”苏晓晓福了福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八角亭。
走到回廊尽头,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萧绝还坐在亭子里,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孤冷的决绝,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军报,指节都泛白了。
【边关出什么事了?看他这么紧张,难道是打起来了?】
就在这时,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弹出一条红色的预警:
【系统紧急提示:边关告急!北狄趁虚而入,威武将军赵猛被困孤城,粮草断绝,三日之内若无援军,城破人亡!】
苏晓晓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瞬间被揪紧。
赵猛被困?城破人亡?
怎么会这么突然?!
她看着八角亭里那个孤冷的身影,突然明白了萧绝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这盘棋,不止是后宫的份例采买,还有边关的烽火狼烟。
而她这颗看似不起眼的棋子,似乎已经被卷入了更深的棋局里。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快步往漪澜苑走去。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比德妃的刁难,要凶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