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将窗纸映得透亮,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沉沉夜色里。
萧绝指尖捏着那枚西域骨牌,骨牌边缘的兽纹在烛光下张牙舞爪,仿佛要扑出来噬人。暗卫首领卫凛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陛下,经比对,骨牌上的图腾确属西域乌斯部。更可疑的是,镇西王正妃娜仁,正是乌斯部首领的亲妹妹。”
“娜仁……”萧绝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眸色幽深。那位镇西王妃他见过,是个眉眼明艳的西域女子,三年前随镇西王入京述职时,曾在宫宴上献过一支乌斯部战舞,英姿飒爽,给人印象极深。
“还有,”卫凛从怀中掏出一卷账册,“这是近半年镇西王与乌斯部的贸易记录,明面上是皮毛换丝绸,实则……有大量铁器和药材流向乌斯部,数量远超寻常部落所需。”
萧绝翻开账册,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铁器可铸兵器,药材能治伤兵,镇西王这是在给乌斯部“武装”?
“他想干什么?”萧绝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忘了当年他父亲是怎么死的了?”
镇西王的父亲老镇西王,便是因勾结西域部落谋逆,被先帝赐死。萧绝念及镇西王年少无过,又在边关屡立战功,才让他承袭爵位,继续镇守西陲。没想到,这颗看似安稳的棋子,竟藏着如此深的野心。
“陛下,需不需要……”卫凛做了个“抹脖”的手势,眼中闪过狠厉。
“不可。”萧绝立刻否决,将账册扔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镇西王手握二十万边军,镇守着西域十三关,是抵御蛮族的第一道防线。若无铁证便动他,一旦逼得他反了,边关立刻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西域蛮族趁虚而入,我朝将腹背受敌。”
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镇西王就像一颗扎在咽喉的刺,拔不得,又咽不下。
“那……”卫凛有些焦急。
“再查。”萧绝的声音冷得像冰,“查清楚乌斯部在刺杀案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查清楚镇西王到底想通过他们得到什么。另外,盯紧镇西王世子萧景睿,我记得,那小子常年待在乌斯部,和他那位表妹走得很近?”
“是!”卫凛领命,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御书房。
萧绝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茶水冰凉,却压不住心头的燥火。镇西王若真反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在边军和镇西王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尽快拿到证据。
***御书房外的回廊上,苏晓晓端着食盒,脚步顿住了。
她本是听说萧绝又熬夜处理政务,特意炖了一盅参汤送来,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镇西王”、“乌斯部”、“铁器药材”等字眼,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
镇西王?那个在边关威望极高的藩王?难道……刺杀萧绝的事,和他有关?
苏晓晓的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快查查镇西王世子萧景睿!”
【系统正在检索……镇西王世子萧景睿,年二十,自幼随母(乌斯部公主娜仁)在乌斯部长大,与乌斯部公主阿古拉青梅竹马,近年多次代表镇西王与乌斯部洽谈贸易,深得乌斯部首领信任。】
苏晓晓眼睛一亮。常年待在乌斯部,和表妹关系亲近,这不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吗?既能避开镇西王的视线,又能从内部打探消息,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正想着,御书房的门突然开了,几名大臣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凝重。苏晓晓连忙侧身躲到廊柱后,等他们走远了,才端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萧绝正对着地图沉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她,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怎么来了?”
“臣妾见陛下还没歇息,炖了点参汤,想给陛下补补身子。”苏晓晓将食盒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递到他面前,“陛下,趁热喝吧。”
萧绝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他看着苏晓晓,她的眼神清澈,似乎对刚才的密议一无所知。
“陛下在忙什么呢?”苏晓晓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地图,目光在西域的位置停留了一瞬,“看陛下愁眉不展的,是边关出什么事了吗?”
萧绝喝了口参汤,味道醇厚,暖意流遍全身。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你有什么看法?”
苏晓晓心里一紧,知道他这是在试探。她定了定神,笑着说:“臣妾不懂朝政,不过前几日听宫女们闲聊,说镇西王世子在西域很受欢迎,连那些部落的人都很信任他呢。”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臣妾还听说,那位世子对西域的部落很熟悉,哪个部落和哪个部落实力不对付,他都一清二楚。若是想了解西域的事,找他打听,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
萧绝握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苏晓晓。她的表情自然,语气随意,仿佛真的只是听来的闲言碎语。但他太了解她了,她从不是会说废话的人。
刚才密议时,他确实想到了萧景睿,却还在犹豫如何不动声色地接触。苏晓晓这话,恰好点醒了他——让萧景睿“主动”提供消息,远比派人去查要稳妥得多,也更不容易引起镇西王的怀疑。
“你说得有道理。”萧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看来,是该让那位世子回京述职了。”
苏晓晓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陛下英明。”
萧绝看着她,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边的一缕碎发。指尖的温度落在皮肤上,苏晓晓的脸颊瞬间红了。
“汤很好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温柔,“以后别熬夜等我了,对身子不好。”
“嗯。”苏晓晓低下头,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退出御书房时,月光正好洒在回廊上,银辉满地。苏晓晓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里既有帮助萧绝的窃喜,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她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深地卷入这场权谋争斗里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反而有种隐隐的期待。或许,和他一起面对这些风风雨雨,也不是什么坏事。
***御书房内,萧绝看着苏晓晓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个女人,总能在不经意间给她惊喜。看似柔弱,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萧景睿”三个字,旁边画了一个问号。
“来人。”他喊道。
内侍总管李德全连忙走进来:“奴才在。”
“拟旨,”萧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召镇西王世子萧景睿回京述职,务必在一月内抵达。另外,传朕口谕,命礼部准备接风宴,朕要亲自见见这位久居西域的世子。”
“奴才遵旨。”李德全不敢怠慢,连忙拿起纸笔记录。
萧绝重新看向地图,目光落在西域的位置,眼神冰冷。
镇西王,不管你有没有反心,这场戏,都该由朕来导演了。
而你的好儿子,或许就是朕最好的“入场券”。
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高大而孤冷。一场围绕着镇西王的暗战,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