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雷声始鸣,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笼罩了京城,也给西北的战事蒙上了一层更加诡谲的阴影。黑风口山洪的余波尚未平息,一则来自凉州前线的急报,再次让紫禁城的空气紧绷到了极点。
军机处内,烛火彻夜未熄,萧绝手中的密报几乎要被捏碎。秦风传回的消息如同惊雷——慕容烈在黑风口遭遇山洪损失惨重后,并未退缩,反而强行按假布防图继续进军,结果在野狼谷中了赵威的埋伏,三万精锐折损过半,连他最倚重的副将都战死沙场。
直到此时,慕容烈才幡然醒悟,自己拿到的布防图竟是假的。
“欺人太甚!”萧绝猛地将密报拍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四溅,溅上了明黄的龙袍,“慕容烈这个老匹夫,到了此刻,还敢痴心妄想!”
站在一旁的赵威副将李信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陛下息怒!末将无能,未能一举擒获叛贼,还请陛下降罪!”
“此事不怪你。”萧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慕容烈经营西北多年,根基深厚,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击溃的?传令下去,让赵将军固守阵地,切勿轻举妄动,待朕调遣后续兵力,再做打算。”
“末将领命!”李信重重叩首,起身退了出去,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三日后,镇西王府的使者抵达京城。
使者是慕容烈的次子慕容策,一个年近三十的武将,满脸倨傲,身上的铠甲还带着未洗去的血污,显然是刚从战场上赶来。
他被带到太和殿时,面对龙椅上的萧绝,竟只是微微拱手,连跪拜之礼都省了。
“镇西王有令,特来向陛下传达。”慕容策的声音洪亮,却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敌意,仿佛他不是来求和,而是来下命令的。
满朝文武见状,无不怒目而视。户部尚书忍不住斥道:“放肆!见了陛下竟敢不跪,你可知这是死罪?”
慕容策冷笑一声,环视着众臣:“我父乃镇西王,手握西北十万重兵,便是见了陛下,也该有三分情面。何况,今日我是来送最后通牒的,跪不跪,又有何妨?”
“最后通牒?”萧绝坐在龙椅上,脸色平静得可怕,眼中却酝酿着风暴,“你父有何话,尽管说来。”
慕容策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绸缎,展开来,声音带着一丝得意:“我父说了,念在同是皇室宗亲的份上,再给陛下最后一次机会。若陛下肯下旨,封我父为西北王,割让凉州、甘州、肃州三州之地,让我父世代镇守,自治一方,我父便即刻退兵,永不侵犯。”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嚣张:“否则,三日后,我父便会率领大军,直逼京城!到那时,玉石俱焚,陛下可就悔之晚矣!”
“放肆!”
“简直是痴心妄想!”
“叛贼!竟敢要挟陛下!”
太和殿内瞬间炸开了锅,大臣们群情激愤,指着慕容策怒骂不已。割让三州,封王自治,这哪里是求和,分明是赤裸裸的分裂!与谋反何异?
慕容策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冷冷地看着萧绝,等着他的答复。
***萧绝沉默地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众臣的心上,让喧闹的大殿渐渐安静下来。
“诸位卿家,此事你们怎么看?”萧绝的目光扫过众臣,声音平静无波。
“陛下,绝不可答应!”大将军赵威的兄长,老将军赵猛出列,须发皆张,“慕容烈狼子野心,今日割三州,明日便要夺天下!若答应他的条件,我大靖威严何在?臣请战,愿率领大军,直捣贼巢,诛杀叛贼!”
“老将军所言极是!”几位武将纷纷附和,“我等愿誓死一战!”
然而,文臣中却有不同的声音。
礼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陛下,如今西北战事胶着,国库空虚,百姓困苦,若是再开战端,怕是……怕是难以为继啊。不如……不如先答应他的条件,稳住阵脚,再徐图后计?”
“礼部尚书简直是放屁!”赵猛怒喝,“妥协只会助长叛贼气焰!今日退一步,他日便会退无可退!”
“可打仗总要死人……”礼部尚书还想争辩,却被赵猛凶狠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朝堂上顿时分为两派,主战派与主和派争执不休,吵作一团。
萧绝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苏晓晓身上——她今日作为宸婉仪,破例陪同太后旁听朝会,此刻正站在太后身后,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仿佛感受到了萧绝的目光,苏晓晓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坚定。
【绝不能妥协!慕容烈这种人,就像喂不饱的狼,你给他一块肉,他就想要整个羊群。今日答应他的条件,明日他就敢逼宫夺位!与其养虎为患,不如一战到底!】
萧绝看到她的眼神,听到她的心声,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猛地站起身,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都住口!”
萧绝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让争吵的众臣瞬间噤声。
他一步步走下龙椅,来到慕容策面前,目光如刀,死死盯着他:“你父的条件,朕听到了。”
慕容策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依旧强撑着倨傲:“陛下……陛下想清楚了?”
萧绝没有回答,只是从慕容策手中夺过那份所谓的“最后通牒”,看也没看,猛地一撕!
“刺啦——”
明黄色的绸缎被撕成两半,飘落在地。
“你!”慕容策大惊失色,没想到萧绝竟敢如此!
“回去告诉你父,”萧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朕乃大靖天子,守土有责,寸土不让!他若敢来,朕便敢战!”
“朕会亲率大军,平定叛乱,将他这颗毒瘤,从大靖的土地上彻底剜去!”
“至于你——”萧绝的目光落在慕容策身上,如同看一个死人,“带着你的狂妄,滚出京城!三日之内,若再让朕在京城看到半个镇西王府的人,格杀勿论!”
“陛下!”慕容策又惊又怒,却在萧绝冰冷的目光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上前,将他拖了出去。
***直到慕容策的身影消失在太和殿外,众臣才反应过来,看向萧绝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激动。
“陛下英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太和殿,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萧绝站在殿中,目光扫过众臣,声音再次响起:“传朕旨意,命赵威为先锋,即刻向凉州进发,牵制敌军主力!命山西、陕西两省驻军,星夜兼程,驰援西北!命户部、兵部,即刻清点粮草军械,做好战前准备!”
“朕,不日将御驾亲征!”
“臣等遵旨!”众臣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充满了必胜的决心。
***朝会结束后,苏晓晓随着太后回到慈宁宫。
暖阁里,太后看着窗外的春雨,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太后,这不是陛下的错,也不是大靖的错。”苏晓晓轻声道,“是慕容烈野心太大,自取灭亡。”
“你说得对。”太后点点头,看向苏晓晓的目光带着几分担忧,“只是御驾亲征,太过凶险,哀家实在放心不下。”
“陛下身经百战,又有将士们同心协力,定会平安归来的。”苏晓晓安慰道,心里却也沉甸甸的。御驾亲征,意味着萧绝将身处最危险的前线,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萧绝,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苏晓晓在心里默默祈祷,【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哪怕是……动用系统的所有力量。】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百姓们起初惶恐不安,但听到陛下撕毁通牒、决意亲征的消息后,反而安定下来,纷纷表示支持。
“陛下威武!”
“定能平定叛贼!”
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的议论。商人们自发捐钱捐粮,百姓们则争相报名参军,一时间,京城上下,竟形成了一股同仇敌忾的气势。
而在皇宫深处,紧张的战前准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萧绝几乎是以军机处为家,日夜不停地调兵遣将,部署战略。他偶尔回漪澜苑,也只是匆匆看她一眼,便又投入到繁忙的军务中。
苏晓晓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为他准备好御寒的衣物,安神的汤药,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说一句“注意身体”。
她知道,此刻的萧绝,需要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绝对的专注和冷静。
***三日后,慕容策带着萧绝的答复回到了西北。
镇西王府内,慕容烈听完儿子的汇报,气得当场砸碎了心爱的玉杯,咆哮道:“萧绝小儿!竟敢如此欺我!好!好!好!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王便成全他!”
“传我命令,全军集结,三日后,兵发凉州!直逼京城!”
“本王要让萧绝知道,谁才是西北真正的主人!”
***战云,彻底笼罩了大靖的天空。
西北的战场上,双方的军队正在紧锣密鼓地部署,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京城的春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色厮杀,奏响一曲悲凉的前奏。
苏晓晓站在漪澜苑的窗前,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心中充满了担忧,却也有着一丝坚定。
她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不知道萧绝会遇到多少危险,但她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等他回来。
等他平定叛乱,等他凯旋归来,等他兑现那个中秋之夜的承诺——带她出宫,看遍京城的花灯。
而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这座后宫,守好这个家,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而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将在这场血与火的考验中,迎来最惊心动魄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