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暖意掠过宫墙，吹得廊下的风铃叮当作响。漪澜苑的窗台上，几盆新抽芽的兰草绿意盎然，可这满室的生机，却驱不散苏晓晓眉宇间的倦意。
自诊出怀孕后，她的孕期反应便一日重过一日。起初只是晨起时有些恶心，后来发展到吃什么吐什么，别说油腻的荤腥，就连平日里最爱的桂花糕，闻着都觉得反胃。不过半月光景，原本就纤细的身子更显瘦弱，脸颊也失了往日的红润，只剩下一双眼睛，因清瘦而显得格外大。
这日清晨，御膳房特意炖了清淡的燕窝粥送来，苏晓晓刚喝了一口，胃里便翻江倒海，捂着嘴冲进净房，一阵剧烈的呕吐，把隔夜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娘娘！”春桃连忙跟进去，递上漱口水和手帕，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得直掉眼泪，“这可怎么好啊？再这么吐下去，您的身子怎么扛得住？”
苏晓晓漱了口，靠在门框上喘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腹中的小家伙像是在跟她作对，明明才三个多月，折腾人的本事却不小。
“怎么了？”萧绝刚处理完朝政回来，一进门就听到呕吐声，快步走进来，看到苏晓晓虚弱的样子，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又吐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心中更是怜惜：“传太医了吗？”
“刚让人去了。”春桃低声道。
萧绝扶着苏晓晓回到床边坐下，拿起披风给她披上，又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喝点水，缓缓。”
苏晓晓小口抿着水，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我没事，就是这孩子……太闹腾了。”
“等他出来，朕定要好好教训他。”萧绝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对腹中胎儿的“不满”，可手却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太医很快赶来，诊脉后说并无大碍，只是孕期正常反应，开了些安胎止吐的方子，嘱咐要少食多餐，保持心情舒畅。
“朕让人把太医院所有关于孕期调养的医书都找来，朕就不信治不了这孕吐。”萧绝送走太医，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摞厚厚的医书，看得苏晓晓又好气又好笑。
***除了孕吐，更让苏晓晓烦恼的是口味的变化。前一刻还想吃酸的，下一刻就突然想吃苦的，口味变得毫无规律，还净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夜三更，苏晓晓睡得正香，却突然被一阵强烈的渴望惊醒——她想吃西域的青葡萄，那种酸得让人皱眉的青葡萄。
她推了推身边的萧绝：“陛下，我想吃葡萄。”
萧绝睡得正沉，迷迷糊糊地应道：“好，明日让御膳房给你做……”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苏晓晓摇着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孕期特有的执拗，“要西域的青葡萄，酸的那种。”
萧绝这才彻底清醒，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寒冬刚过，别说西域的葡萄，就是京郊的葡萄园，藤蔓都还没抽芽呢。
“现在是三月，哪里有葡萄啊？”他耐心解释，“等夏天到了，朕让人给你摘最新鲜的，好不好？”
“不好。”苏晓晓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我现在就要吃……你是不是不想给我找？”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萧绝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连忙起身披衣：“别哭别哭，朕这就给你找去。”
他披上龙袍，连夜召来秦风：“传朕命令，让太仆寺备最快的马，去京中所有的果铺、酒楼问问，有没有人储存着去年的西域青葡萄，不管多少钱，都给朕买来！”
秦风虽觉得半夜找葡萄有些荒唐，却也知道宸婉仪怀着龙裔，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萧绝回到床边，看着苏晓晓委屈的样子，心疼又好笑：“乖，再等等，很快就有了。”
苏晓晓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却也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萧绝轻轻拍着她的背，“只要你想吃，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朕也给你摘下来。”
直到天快亮时，秦风才带着几个侍卫，提着几个木箱回来，里面果然装着一些用冰窖储存的青葡萄，虽然不如新鲜的饱满，却也透着诱人的青色。
苏晓晓看到葡萄，眼睛瞬间亮了，拿起一颗剥开皮，放进嘴里。酸涩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连吃了好几颗，才觉得满足。
萧绝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也在心里记下了这笔账——等这小家伙出来，定要打他屁股几下，让他在娘胎里就这么折腾人。
***自那以后，萧绝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日处理完朝政，便会立刻赶回漪澜苑，陪着苏晓晓。他学着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虽然常常笨手笨脚，闹出不少笑话。
知道苏晓晓胃口不好，他听太医说喝粥养胃，便兴致勃勃地跑到御膳房，想亲手给她熬碗粥。结果呢？要么是水放多了，熬成了米汤；要么是火太大了，锅底都糊了，还差点把御膳房的锅给砸了。最后，还是御厨看不下去，接手熬好了粥，让他端回去“邀功”。
苏晓晓看着那碗卖相不佳、味道却还不错的粥，听着小太监偷偷说陛下在御膳房“大闹天宫”的糗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陛下，您还是别去御膳房了，再去几次，御膳房都要被您拆了。”
萧绝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朕也是想让你尝尝朕的手艺……”
“心意我领了。”苏晓晓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你能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了。”
萧绝张嘴喝下粥，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觉得就算在御膳房闹再多笑话，也值了。
除了下厨，他还学着给苏晓晓揉腿。孕期水肿，苏晓晓的小腿常常酸痛，萧绝便每晚睡前给她揉腿。可他常年握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每次都把苏晓晓揉得龇牙咧嘴，最后还是得春桃接手。
“陛下，您轻点……”苏晓晓疼得直抽气。
“轻了没效果啊。”萧绝一脸认真，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苏晓晓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哭笑不得。这个在朝堂上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帝王，在这些琐事上，却像个懵懂的孩子，笨拙得可爱。
还有一次，萧绝心血来潮，想给苏晓晓梳头。他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可不知怎的，总是打结，一不小心，就扯掉了好几根头发。
“啊！”苏晓晓疼得叫了一声。
萧绝吓得连忙扔掉梳子，看着她散落在肩上的头发，还有几根缠在梳子上，脸都白了：“没……没事吧？”
苏晓晓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原本的疼也变成了笑：“没事，掉几根头发而已。”
她拿起梳子，自己梳了起来，萧绝则在一旁看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
“陛下，您还是安心当您的皇帝吧，这些事，还是交给我们来做比较好。”苏晓晓笑着说。
“可是……朕想为你做点什么。”萧绝低声说，语气带着几分失落。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可在照顾苏晓晓这件事上，却总是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
苏晓晓放下梳子，转过身，握住他的手：“你能有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真的。”
她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笨拙，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她知道，他不是不会，只是以前从未做过。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愿意为她笨拙地揉腿梳头，这份心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珍贵。
***太后得知苏晓晓孕期反应严重，更是上心。每日都让人从慈宁宫送来各种补品，有燕窝、人参、海参，还有各种安胎的汤药。她还亲自来到漪澜苑，坐在苏晓晓床边，给她讲自己怀萧绝时的趣事。
“哀家怀皇帝的时候，比你这反应还厉害，吃什么吐什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太后笑着说，“那时候先帝也是急得团团转，到处找方子，还学着给哀家做点心，结果跟你陛下现在一样，把厨房都给烧了。”
苏晓晓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陛下这笨拙的本事，是遗传的啊。”
“可不是嘛。”太后也笑了，“不过啊，男人笨点没关系，只要有这份心就好。你看先帝，还有现在的皇帝，看着威严，其实啊，在自己媳妇面前，都是些没长大的孩子。”
她拉着苏晓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孕期辛苦，你要多担待些。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别憋着，尽管跟皇帝说，跟哀家说。咱们皇家，别的没有，这点东西还是有的。”
“谢谢母后。”苏晓晓感动地点点头。有太后的关怀，有萧绝的体贴，就算孕期再辛苦，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随着孕期的增长，苏晓晓的孕吐渐渐减轻，胃口也好了起来。萧绝便每日陪着她在御花园散步，给她讲朝堂上的趣事，听她讲后宫的琐事。
“今日贤妃的小皇子学会了走路，跌跌撞撞的，可爱得很。”
“户部尚书今日在朝堂上打瞌睡，被朕罚了俸。”
“容嫔种的那盆茉莉开花了，香得很，我让人给你搬了一盆来。”
“赵威将军的儿子满月，朕赐了他一块金锁。”
他们的对话，没有了帝王与妃嫔的隔阂，更像是一对寻常的夫妻，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平淡而温馨。
有时，苏晓晓会靠在萧绝怀里，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胎动，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你说，他会像你，还是像我？”
“像你最好。”萧绝抚摸着她的头发，“像你一样温柔，一样善良。”
“我倒希望他像你。”苏晓晓抬头看着他，“像你一样勇敢，一样有担当。”
萧绝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不管像谁，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朕都喜欢。”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御花园里的桃花开得正艳，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美得像一幅画。
苏晓晓看着身边这个曾经让她畏惧、如今却让她无比依赖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幸福。这些孕期的烦恼，因为有了他的陪伴，都变成了甜蜜的点缀。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养育孩子的过程或许会更加辛苦。但她不怕，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他，有他们的孩子，有这个温暖的家。
这就够了。
萧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意，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他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充满了期待。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降临，期待着他们一家四口（或许还有更多）的幸福生活。
这孕期的甜蜜烦恼，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也是他们未来幸福生活的序章。而这紫禁城的故事，也将在这平凡而温馨的日常中，继续书写下去，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