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玉入口的封闭,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将内外彻底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内是未知的能量狂潮与意识风暴,门外,则是死一般的寂静与凝固的绝望。
游佳萤那决绝闯入的身影,以及入口瞬间合拢时发出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沉闷巨响,像是一帧被强行定格的血色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们的神经。
时间仿佛停滞了数秒。
张起灵被黑瞎子从身后死死箍住,他所有的挣扎在入口彻底消失的刹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骤然停止。
他僵立在原地,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嘴唇,和那线条冷硬的下颌因极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不再试图冲向那面已然完整无缺的石壁,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灵魂的雕塑,周身散发出一种比西王母宫本身更加死寂、更加冰冷的气息。
黑瞎子甚至能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正在以一种极其细微的、却无法控制的频率颤抖着,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剜走后产生的生理性战栗。
“阿萤……阿萤!”解雨臣是第一个从巨大震惊中反应过来的人。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猛地扑到那面光滑如镜的石壁前,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那坚不可摧的乳白色石质!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拳头很快便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沾染在温润的石壁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印记。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撞击着,嘶哑地呼喊着那个名字,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慌和不愿相信的疯狂。
“花爷!冷静点!”黑瞎子一边依旧不敢松懈地禁锢着沉默得可怕的张起灵,一边朝着解雨臣低喝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沙哑,墨镜后的眼神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游佳萤的举动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那种决绝,那种义无反顾,让他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吴邪和王胖子也终于从呆滞中惊醒,两人连滚爬爬地冲到石壁前,帮着解雨臣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一丝缝隙,或是任何可能开启的机关。
“游姐姐!游姐姐你听得到吗?!”吴邪对着石壁大喊,声音带着哭腔。
“游仙子!你倒是吱个声啊!”王胖子也用他那粗壮的胳膊用力推搡着石壁,额头上青筋暴起,然而那石壁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山体融为一体。
阿宁和她手下的队员则显得相对冷静一些,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眼前几人失控的情绪所震慑。
阿宁眉头紧锁,示意队员保持警戒,同时自己也走上前,仔细检查那面石壁,试图用仪器探测,却发现所有的信号在靠近石壁时都变成了杂乱的雪花。
“没用的,”阿宁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凝重,“这石壁的材质和能量场超出了我们设备的探测范围,强行破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解雨臣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着石壁、仿佛要将它看穿的黑瞎子,猛地察觉到身边解雨臣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解雨臣停止了徒劳的捶打,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扶着石壁,缓缓地转过身,背靠着那冰冷的石头滑坐在地上。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比那乳白色的石壁还要缺少血色,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总是清澈灵动、或带着温柔笑意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失去了所有焦距,空洞地望着前方虚无的空气。
“花爷?”黑瞎子心头一紧,唤了一声。
解雨臣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大量细密的、冰冷的汗珠。
“他怎么了?”吴邪也注意到了解雨臣的异常,焦急地问道。
黑瞎子暗道不好,正要开口让吴邪过去看看,异变突生!
毫无征兆地,解雨臣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高压电流击中!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压抑的闷哼,双眼猛地向上翻白,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
“小花!!”
“花爷!!”
吴邪和王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扑到解雨臣身边。
黑瞎子脸色骤变,他立刻对吴邪和王胖子吼道:“按住他!别让他乱动!检查呼吸和脉搏!” 他自己则因为要禁锢状态不明的张起灵,无法亲自上前。
吴邪颤抖着手去探解雨臣的鼻息,感觉到那微弱却灼热的气流,又慌忙去摸他的颈动脉,感受到那混乱而急促的搏动,才稍微松了口气,带着哭腔喊道:“还活着!但是……但是他这是怎么了?!”
王胖子也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解雨臣:“是不是刚才撞到头了?还是……还是这鬼地方有什么毒气?!”
“不是外伤,也不是中毒。”黑瞎子声音低沉而肯定,他的墨镜死死盯着解雨臣,仿佛能穿透那副皮囊,看到其内部正在发生的、无形的剧烈冲突,“是能量冲击!是陨玉的能量!”
就在游佳萤闯入,入口封闭,能量剧烈波动的瞬间,与游佳萤有着某种深刻灵魂联系的解雨臣,首当其冲受到了那股溢散出来的、庞大而混乱的能量余波的冲击!这种冲击并非物理层面,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和灵魂层面!
几乎在解雨臣昏迷的同一时间,一直如同石雕般沉默不语的张起灵,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眸,此刻竟然迸发出一种骇人的、混合着狂暴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的光芒!
他不再理会身后禁锢他的黑瞎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面封闭的陨玉石壁上,仿佛能透过石壁,感受到内部那正在发生的、与他休戚相关的剧变!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困兽般的咆哮,一直被黑瞎子压制着的力量骤然爆发!这一次的力量远超之前,带着一种毁天灭地般的决绝!
黑瞎子闷哼一声,只觉得双臂如同被钢铁巨钳狠狠撞击,一阵剧痛传来,竟然被他硬生生挣脱!
挣脱束缚的张起灵,如同一头发狂的豹子,身影快得带起一片残影,瞬间便冲到了那面石壁前!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工具,直接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抓向那光滑如镜的石壁!
“哑巴!不可!”黑瞎子惊骇大喊。
“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刮擦玻璃的刺耳声音响起!
张起灵那足以捏碎钢铁的手指,在接触到石壁表面的瞬间,竟然被一层骤然亮起的、更加浓郁的淡蓝色光晕猛地弹开!他的指尖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而那石壁上,只留下了五道浅浅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白色划痕,并且那划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失!
这石壁,不仅坚硬无比,更有着强大的能量防护!
张起灵仿佛感觉不到手上的剧痛,他赤红着双眼,再次挥拳,用尽全身力气,一拳又一拳地砸向石壁!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石壁纹丝不动,只有那淡蓝色的防护光晕随着他的攻击微微荡漾。
他的拳头很快也变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石壁流淌下来,与他之前撞击石壁时留下的血迹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惨烈。
但他不管不顾,只是机械地、疯狂地重复着徒劳的动作,那双总是淡漠的空洞眼眸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撕心裂肺般的焦灼。
他知道她在里面。
他知道那里极其危险。
他必须进去!
必须把她带出来!
可是……门关了。
他被留在了外面。
就像上一次,在青铜门外一样。
一种比失魂症更加深刻的、名为“无力”的痛苦,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黑瞎子看着状若疯狂的张起灵,又看看昏迷不醒的解雨臣,再看向那面隔绝了生死的石壁,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石柱上,低声咒骂了一句,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吴邪和王胖子看着眼前这混乱而绝望的一幕——昏迷的解雨臣,疯狂攻击石壁、双手鲜血淋漓的张起灵,面色阴沉的黑瞎子,以及那面冰冷沉默、隔绝了一切的陨玉石壁——一种巨大的无助和悲伤席卷了他们。
门外,陷入了一片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混乱与等待之中。
而门内,那个让他们如此失控的源头,此刻又正在经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