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像极了毒蛇吐信时舌尖的冷腻，悄无声息地缠上秦羽的神经。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瞬间浸透四肢百骸，连呼吸都仿佛凝了霜。对岸的竹林在夜风里翻涌，沙沙声细碎如低语，可每一片晃动的黑影下，都像藏着择人而噬的獠牙。昨夜这里定然染过血，而这残留的气息正无声警告——危险没走，或许就缩在咫尺之外的暗处，用冰冷的目光，把他当成了闯入猎场的猎物。
不能留！必须立刻走！
求生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秦羽死死攥住发抖的指尖，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恐惧。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后退都轻得像片落叶，只敢借着假山石的阴影挪动。目光却钉死在对岸的竹林上，还有那片隐约留着拖拽痕迹的池岸——他要盯着，看那藏在暗处的东西，会不会动。
一步，两步……后背即将离开假山石掩护的刹那，眼角余光突然捉住一抹异常。对岸竹林边缘，那片本该随夜风起伏的阴影，竟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凝滞，随后极轻地挪了半寸！
不是风动！是人影！那人裹在竹影里，若不是这瞬间的调整，简直能和夜色融为一体！
秦羽的血液骤然冻住，连心跳都漏了半拍——对方果然还在！而且，已经发现他了！
没有半分迟疑，他彻底抛掉“隐藏”的念头。身体像受惊的豹子般猛地弹起，朝着不远处那簇更茂密的灌木丛侧后方窜去。可他刚动，尖锐的破空声便撕裂了夜的寂静——“咻！”
一道乌光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擦着他方才藏身的假山石边缘掠过，“夺”地钉进后方的竹干里。短小的弩箭深深嵌进木纹，尾羽还在剧烈震颤，泛着冷光的箭镞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暗色的锈迹。
无声弩！是专门用来杀人的玩意儿！
秦羽一头扑进灌木丛，尖锐的枝叶刮过脸颊、手臂，火辣辣的疼像针在扎，可他连抬手揉一下的功夫都没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撞碎肋骨。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借着这些日子被神秘人逼出来的本能，在灌木与假山石之间绕着之字形狂奔——他知道，稍慢一步，下一支弩箭就会钉进自己的身体里。
背后那道目光像实质的冰锥，死死锁着他。对方没追，也没再放箭，可这种“猫戏老鼠”的注视，比直接攻击更让人窒息。那是猎手的从容，在观察他的逃跑路线，在评估他的破绽，等着他耗尽力气的那一刻。
秦羽攥紧拳头——速度、力量、经验，他哪样都比不上对方。唯一的胜算，是他摸透了这片区域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条小径（全是神秘人往日地形训练的功劳），还有那缕血腥气暗示的——对方或许受了伤，动作会受限。
不能直线跑，那是活靶子。他必须借着障碍拖时间，从死神手里抠出一线生机。
目光扫过前方，他朝着记忆里那片假山嶙峋、路径如迷宫的区域冲去。
就在脚尖即将踏入那片“安全区”，以为能借着复杂地形甩开锁定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从斜前方窜出，稳稳落在三丈外的卧牛石上。
那身影像鬼魅般，没有半点预兆，恰好堵住了他唯一的生路。
月光从云层里漏下几缕，勉强描出对方的轮廓。深色夜行衣裹住全身，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在暗夜里泛着幽光，像淬了毒的寒星。身形不算高大，却透着磐石般的沉凝，站在那里，连周围的夜风都仿佛慢了半拍，唯有一股阴冷的杀气，顺着石面漫过来，缠上秦羽的脚踝。
他的右臂垂在身侧，姿势有些僵硬，像是在忍着痛。左手里握着柄短刃，刃身泛着冷冽的光，边缘似乎还沾着未干的血珠。
秦羽被迫停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像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幼兽。后背抵着冰冷的岩石，寒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可他不敢动——那黑衣人的目光里，杀意已经浓得化不开，只要他再挪一下，那柄短刃就会飞过来。
逃不掉了。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漫过头顶。秦羽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后，果然，隐约能看见树影里藏着的衣角——还有埋伏。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指尖触到短匕冰凉的柄，那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千钧一发之际，那黑衣人突然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秦羽来时的方向。那双幽冷的眼睛里，第一次褪去了杀意，闪过一丝清晰的惊疑，随即凝起浓重的凝重。
几乎是同一秒，一阵箫声突然飘了过来。
箫音清越，像山涧里滑过青石的溪流，明明音调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绕过竹林、假山，稳稳落进两人耳中。没有急促的节奏，反倒透着几分悠然，却像一把无形的剑，瞬间划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箫声来自……偏院的方向？
黑衣人僵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短刃。他看看秦羽，又转头望向箫声传来的地方，眼底的杀意与惊疑绞在一起，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秦羽也愣住了，这箫声……是那个总在暗处教他武艺的神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