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率玄甲卫疾驰出京三十里,天色将明未明。燕十三策马并行:“大人,前方哨探回报,李甫车驾昨夜丑时过青龙驿,未停,直往北关。”
“多少人马?”
“护卫约两百,皆轻骑。但二皇子车驾沉重,行速不快,距此应不足五十里。”
秦羽估算。若全速追击,午时可及。但李甫老谋,必设阻。
“分三队。”他令,“燕十三,你领二十人绕东侧山道,提前至黑风峡设伏。我率主力直追,另一队十人散开侦查,防有伏兵。”
“领命!”
队伍分驰。秦羽怀揣真诏密旨,心头却悬着太后安危。京城火光虽未见蔓延,但内乱未平,太子压力重重。
辰时,至断魂坡。此地两山夹道,林深草茂。秦羽抬手止队,眯眼观山势。
太静。连鸟鸣都无。
“戒备。”
话音未落,两侧箭雨倾泻!玄甲卫举盾格挡,仍有人中箭落马。秦羽挥刀拔箭,见林中涌出百余人,黑衣蒙面,持北狄弯刀。
“地火宗残部!”燕十三留下副将低喝,“大人,冲过去!”
“冲不过。”秦羽冷观地形,前方道窄,敌据高处,“下马,弃盾,轻装上山。”
“上山?”
“他们在高处,我们仰攻是活靶。但山脊相连,从侧翼翻过去,反可居高临下。”秦羽率先弃马,抽短刃,“二十人随我上山,余者在此佯攻。”
他率精锐钻入密林。山陡苔滑,众人手足并用。半途闻山下喊杀震天,副将率队与敌胶着。
攀至山脊,果见伏兵大半注意力在下。秦羽手势,玄甲卫悄散,如狼潜行。
至敌后背,秦羽挥手下令。二十人骤发,刀光闪处,伏兵猝不及防,顷刻倒十余人。余者慌乱,秦羽已冲至领头黑袍人前,三招制敌,刀抵其喉:“李甫何在?”
黑袍人狞笑:“主上已近北关,你们追不上了。”
“是么?”秦羽刀锋入肉,“山下是你的人吧?若你死,他们降否?”
“地火宗无降者!”
“那就看看。”秦羽提其至崖边,高喝,“尔等首领在此!降者免死!”
山下交战渐止。伏兵见首领被擒,迟疑。
秦羽刀加力,血线现。黑袍人颤声:“住……住手!”
“下令!”
黑袍人闭目:“……撤。”
伏兵缓缓退入林。秦羽令副将收编降者,押首领问讯。
“李甫与北狄如何联络?”
“北关外三十里,野狼谷有接应。”黑袍人喘道,“北狄骑兵五百,已候三日。”
五百骑!秦羽心沉。己方仅七十余人,纵玄甲精锐,难敌十倍。
“谷中地形?”
“谷口窄,内阔,有水源。接应约定午时后,见烽烟为号。”
秦羽看天色,已近巳时。若李甫午时前至北关,放烽烟,北狄骑兵即入关接应——届时内外夹击,守关军危。
“押下去。”他令副将,“速整队,必须午时前截住李甫!”
队伍再疾驰。巳时三刻,遥见前方尘土飞扬——正是李甫车驾!
但距北关已不足十里,关门可见。
“大人,来不及了!”副将急道。
秦羽目扫四周,忽见西侧有荒废烽火台。“十人随我夺烽火台!余者冲散车驾,务擒李甫!”
他纵马斜插,直奔烽火台。台高五丈,有数兵把守。秦羽马未停便跃起,攀石而上,守兵惊呼,刀剑齐至。
玄甲卫随后杀到。混战中,秦羽登至台顶,果见柴薪火油齐备。他踢翻柴堆,倾火油,夺火把掷下悬崖。
黑烟未起。
转身见一守兵挣扎爬起,手中火折将触薪柴。秦羽飞刃射中其腕,火折落地。他冲前踩灭火星,喘气环视——台顶已控。
下望,车驾处战况激烈。玄甲卫冲散护卫,正围一辆华贵马车。但李甫狡诈,真身竟在普通青篷车内,此刻趁乱驱车奔关!
“追!”秦羽滑绳下台,夺马狂追。
李甫车近关门,守关兵卒似得令,竟缓缓开门!
内有叛徒!
秦羽急取弓箭,马上张弓,一箭射中驾车马腿。马嘶倒,车倾。李甫滚出车厢,灰头土脸,怀中紧抱一木匣。
“秦羽!”他嘶吼,“你非要鱼死网破?”
“李甫,降可全尸。”
“做梦!”李甫开匣,取出一枚黑玉令牌,高举,“北关守将听令!我奉二皇子殿下旨,诛杀叛逆秦羽!开关迎王师!”
守关将领现身关楼,神色犹豫。
秦羽心念电转,取真诏高举:“先帝真诏在此!李甫通敌叛国,挟持皇子,罪当诛九族!众将士助逆者同罪!”
真诏明黄刺目。守关将士骚动。
李甫见状,竟拽出车内一人——二皇子赵泽,年方十五,面色惨白,嘴被堵。
“殿下在此!尔等欲弑主乎?”
局面僵持。秦羽暗令玄甲卫缓围。
忽闻关外马蹄如雷,烟尘蔽天!北狄骑兵至!
关楼将领骇然:“狄……狄人!”
李甫狂笑:“秦羽,你输了!开关!”
守将动摇,手举令旗。
千钧一发之际,关内驰来一骑,高举赤金令:“圣旨到!陛下醒,旨:擒李甫,闭北关,抗者格杀!”
是莫七!他竟赶至!
莫七跃马至秦羽侧,低语:“太后无恙,张猛已擒。陛下暂醒片刻,下旨后复昏迷。此乃陛下贴身金令,如朕亲临。”
秦羽松半口气。
守将见金令,再不犹豫:“闭门!弓弩手上墙!”
关门缓闭。李甫目眦欲裂,挟二皇子退向关墙死角,背贴冰冷砖石,前有秦羽莫七,后有玄甲卫,关外北狄铁骑咆哮撞门。
“李甫,无路了。”秦羽步步逼近,“放二皇子,我可留你全尸。”
李甫惨笑,忽从袖中掏出一支骨笛,狠吹——无声,但怀中二皇子骤痉挛,口吐白沫!
“殿下!”莫七惊。
“此子中蛊更深,与我儿命魂相连。”李甫狞笑,“我死,他即亡。尔等敢动?”
秦羽止步。难怪李甫挟持二皇子,非仅人质,更是保命符。
“你想要什么?”秦羽冷声。
“开关,让我与北狄汇合。”李甫道,“离境三十里,我解他蛊。”
“不可!”莫七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关门被撞得轰鸣,北狄开始攀墙。守军放箭,惨叫迭起。
秦羽盯着二皇子痛苦扭曲的脸,想起太后嘱托“护皇室血脉”,想起太子那句“活着回来”。
他闭目一瞬,睁眼时已决:“好。开关。”
“大人!”众惊呼。
“开关。”秦羽重复,目视李甫,“但你需先解部分蛊,示诚意。”
李甫犹豫,见北狄攻势愈猛,终点头。他取银针刺二皇子眉心,挤出一滴黑血。二皇子痉挛稍缓,仍昏迷。
“可了?”
秦羽挥手。守将咬牙:“开……门。”
门栓缓移。李甫挟人质步步退向门缝。
就在门开一瞬,秦羽袖中短弩突射!弩箭直取李甫右臂——他持笛之手!
李甫猝不及防,臂中箭,骨笛脱手。几乎同时,莫七如豹扑上,抢过二皇子滚地退后。
玄甲卫箭雨封门,将李甫逼回关内。
门再闭,北狄骑兵被隔关外,怒号震天。
李甫孤立墙角,臂血淋漓,惨笑:“秦羽,你赢了。但陛下蛊唯我可解,我死,他必亡。二皇子蛊亦只我知法,你救不得两人。”
秦羽上前,刀指其喉:“解药,或凌迟。”
“在我心口暗袋。”李甫诡异一笑,“但需活取,袋破药毁。”
秦羽探手入其怀,果触硬袋。小心取出,乃蜡封药丸。
“此解陛下蛊。二皇子蛊需每月服药,连续三年,药方在我脑中。”李甫咳血,“放我走,我写方。否则……皇室绝后。”
莫七怒极欲斩,秦羽拦。
他凝视李甫:“写方。写后,我让你走。”
“大人!”
秦羽摇头:“陛下与皇子性命重于一切。”
李甫狂喜,索纸笔,疾书。写罢掷笔:“可了?”
秦羽阅方,收好,退开:“你走。”
李甫踉跄向关门。守军让道。
行至门下,他忽回头:“秦羽,你父非病故,是知先帝密谋后被灭口。你母……亦非单纯病逝。想知道真相,来北狄找我。”
言毕,冲入将启的门缝。
秦羽未追,立原地,耳畔轰鸣。
父亲……母亲……
真相究竟还有多少层?
莫七扶二皇子起:“大人,真放他?”
秦羽望关外烟尘,北狄骑兵因李甫出,暂退数里集结。
“他走不远。”秦羽语寒,“北狄要的是皇子与真诏,不是他这枚弃子。传令燕十三,黑风峡收网。”
莫七恍然——秦羽早布第二道伏兵!
“那药方……”
“半真半假。”秦羽目冷,“太后已知会南疆蛊师入京,真方可辨。李甫不过多活几个时辰。”
关外忽起喊杀,正是燕十三伏兵出击。
秦羽转身,看手中药丸与药方。
一局暂了,但更大的谜团,随李甫最后之言,轰然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