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林默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只能说是这画中的女鬼并无害人之心,否则老冯早就已经被吸干精气,从而精尽人亡了。
他转头看向陈岚,声音放轻:“你先抱着念念回车里等吧,孩子还小,这些事别让她撞见。”
陈岚点点头,轻声应道:“好,我在车里等你。”她抱着念念,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店门。
店里只剩下林默、赵晴和老冯三人。老冯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赵晴则握紧了拳头,紧紧的跟在林默身边。
林默见陈岚抱着念念走后,转过头来对着画,朗声道:“出来吧!。”
老冯和赵晴皆是一愣,对视一眼,都没明白他在跟谁说话。
话音刚落,桌上的那幅画忽然无风自动。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幅画竟缓缓立了起来,画布微微晃动,像是水波荡漾。
紧接着,画中那位身着襦裙的女子,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立体。她脚下的桃花仿佛真的落了下来,带着淡淡的香气,而她本人则提起裙摆,一步踏出了画布——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了桌子旁边,青丝拂动,衣袂轻飘,与画中模样一般无二,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尘世的迷茫。
老冯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赵晴也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又往林默身边靠了靠。
林默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身影半透半明,仿佛随时会融进空气里,唯有那双眼睛,还带着几分尘世的余温。
他顿了顿,开口问道:“你是哪个时代的人?为何会困在这画里?”
女子垂眸,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细密的缠枝纹绣,那绯红的唇瓣轻启,声音轻得像春日里飘落的柳絮:“我是南北朝时期的。”
她抬眼望向虚空,仿佛透过这狭小的店铺,看到了千年前的庭院:“那年三月,府里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白一片压弯了枝头。父亲请了京城有名的画师来,说要为我画一幅生辰像。”
“画师画了三日,画里的我就站在那片桃树下,穿着这件藕荷色的襦裙。”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指尖划过衣襟上绣着的桃花,“画刚成没几日,我就染了风寒,烧得糊涂,再睁眼时,身子已经轻飘飘的,低头一看,竟在那幅画里了。”
声音里带着千年的怅惘,像被风吹散的烟:“就这么待着,看着画被人收进箱底,又被拿出来辗转贩卖,看了多少朝代更迭,却始终走不出这三尺画布。”
林默继续问道:“为何要吸食凡人精气?”
女子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是被晨露打湿的桃花,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羞赧与委屈:“是……是冯先生自己说的,说要娶我为妻。”
她抬眼看向老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我在画里待了千年,日日夜夜都是独自一人,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心里实在是太孤单了。那天听见冯先生对着画说……说喜欢我,想娶我,我就……我就忍不住信了。”
“我真的没想害他,”她急切地解释,声音里带着哭腔,“只是想离他近一点,想有人陪着说说话……我不知道这样会伤了他,若是知道,我万万不会的。”
老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是看画看入了迷,随口胡说的……我哪知道你……你能听见啊……”
女子低下头,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却没留下痕迹,只化作一缕轻烟:“我知道错了……只是千年来第一次有人说要陪着我,我……我没忍住。”
林默看着她落寞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千年孤寂,突然有人给予温暖,任谁也难把持。他看向老冯:“冯哥,这事你也有责任,幸亏她没有害你之心,否则你早就跟她做了鬼夫妻了,以后可别乱说话了。”
老冯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懊悔:“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林默又转向女子,语气放缓了些:“你要明白,人鬼殊途,你们已经不是一个空间里的人了。”
你若愿意,我可以帮助你,助你入轮回,重新投胎,总好过困在画里,日复一日地煎熬。”
女子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他:“轮回……那里会有人陪吗?”
“会有的,”林默点头,“会有新的家人,新的生活,不再孤单。”
女子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林默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并拢如笔,悬在符纸上方。他目光沉静,口中默念着晦涩的口诀,指尖看似随意游走,却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
随着他的动作,符纸上渐渐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像是有流光在纸面游走,越来越亮。不过片刻,一道繁复的符文便已成型,整张符纸被淡淡的金光包裹,透着温暖而庄严的气息。
画毕,林默屈指一弹,符纸轻飘飘地向那女子飞去。符纸落在她身上的瞬间,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光,如同朝阳破晓,将女子整个人笼罩其中。
金光之中,女子原本半透明的身影渐渐变得凝实,脸上的迷茫与委屈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展与安宁,仿佛卸下了千年的重负,眉眼间漾着淡淡的笑意,透着由内而外的轻松。
“去吧。”林默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到了地府,自会有人引你入轮回。下辈子,定能投个好人家,有家人疼爱,有安稳日子,再不会孤单,定是幸福美满的一生。”
女子在金光中微微颔首,朝着林默、老冯的方向浅浅一拜,眼神里满是感激。随后,她的身影随着金光渐渐变淡,化作点点金芒,如同星子般消散在空气中,再无踪迹。
店里的阴冷气息瞬间散去,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柔和地洒在地上。
老冯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轻了大半,他抹了把脸,看向林默:“这……这就没事了吧?”
“没事了,她去投胎了,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了。”林默看着老冯,忽然话锋一转,带着点打趣的笑意,“不过,说真的冯大哥,那女子容貌倾城,性情看着也温顺,你俩若真能成一对,倒也算段佳话。”
这话一出,老冯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一个劲地摆着:“老弟你可别拿老哥取笑了!”他挠着后脑勺,尴尬得直缩脖子,“那……那毕竟是画里的魂儿,再说我这把年纪,哪配得上人家……”
赵晴在一旁看得直乐,插了句嘴:“冯大哥这是害羞了?也不知道是谁对着画说要娶人家的?”
“哎哎哎,你这小姑娘……”老冯被戳中心事,更显窘迫,连连摆手,“那不是糊涂了嘛!再说我哪知道她能听见啊!”他说着,偷偷瞥了眼林默,见对方眼里满是笑意,越发不好意思,“快别提这茬了,丢人,太丢人了。”
林默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逗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不取笑你了。这事也算结了,你好好歇几天,补补身子,保管过几日就恢复过来。”
老冯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哎哎,好,好。多亏了你啊老弟,不然我这老命怕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他看着林默,眼里满是感激,“今晚说什么也得留下,我做东,请你们吃顿好的!”
“吃饭就不必了,”林默摆摆手,“我们先回住处歇着,你也早点关门休息。改日有空,再找你喝两杯。”
老冯知道林默性子,也不再强留,看着林默开车走后,他也返回店里去了。
车里,赵晴还在笑老冯刚才的窘态,陈岚也忍不住弯了嘴角,车厢里的气氛彻底轻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