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
厉渊的声音像是从声带里硬磨出来的,带着粗粝的沙砾感。
他低下头,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对着垃圾的极致厌恶。
谢影的脸迅速涨成了猪肝色,眼球开始不受控制地上翻。
他本能地挥舞着双手,在那条犹如钢铁浇筑的手臂上疯狂抓挠,指甲嵌进肉里,带下一条条血痕,但厉渊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那根本不是他的手臂。
“谁准你学他的?”厉渊手指寸寸收紧,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站在不远处的秦骁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僵在了嘴角,滑稽得像个挂坏了的小丑面具。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谢影那张刻意模仿谢无虞的脸,在刚才的撞击下已经歪扭变形,沾满泥沙和血渍。
再对比不远处那个赤着脚、站在晨光里依旧冷艳貌美的谢无虞,一股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
剧本不对。
更让他难堪的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手段简直幼稚极了。
谢无虞的美是刻在骨子里的矜贵与冷冽,是经历过风浪沉淀出的锋芒,岂是一个整容整出来的仿品能模仿的?
“厉渊!你疯了?那起码是谢家的人!”秦骁脸色一沉,刚要抬手示意身后的保镖动手救人,几道红色的激光点就毫无预兆地爬上了他的眉心和心脏。
不远处的椰树林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阿九拎着一把改装过的重型冲锋枪,身后跟着几个龙门的精锐保镖,知知虽然站在稍远的地方。
他们本来就在附近散步,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秦少,光天化日的,动手动脚多不文明啊。”阿九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枪口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我们家少爷好好度个假,也能被你带个假货来添堵,你这眼力见是真不行。”
秦骁的人瞬间不敢动了。
“厉渊。”
一道清冷的声音像是冰水,瞬间浇灭了空气中那股燥热的血腥气。
谢无虞踩着松软的沙地慢慢走过来,他身上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
听到谢无虞喊他,厉渊那只即将捏碎对方喉咙的手猛地一颤。
谢无虞走到两人身边,没有惊慌,没有阻拦,甚至连腰都没弯一下,只是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
厉渊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那种暴虐的杀意在接触到谢无虞视线的瞬间溃不成军。
他不敢松手,怕这垃圾跑了,又不敢继续用力,怕惹主人生气,只能红着眼抬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阿虞,他脏。这玩意儿长得太晦气,我帮你清理掉,省得污了你的眼。”
谢无虞终于弯下腰。
他不在意地上那些混着血水的泥沙,伸出那只养尊处优的手,轻轻覆在了厉渊那只青筋暴起、沾满泥污的手背上。
掌心微凉,没有用力,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
“松手。”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为了这种垃圾背上人命官司,不值得。”谢无虞瞥了一眼远处脸色铁青的秦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看他手里那台摄像机,估计早就等着拍素材了。若你真捏死了他,明早海城的头条就是‘谢家兄弟阋墙,龙门当家行凶’,秦老板的通稿怕是都写好了,别让他太得意。”
厉渊咬着牙,腮帮子鼓起一道硬朗的线条,但他还是松开了手。
“咳咳咳——”
空气重新灌入肺部,谢影猛地侧过身,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还有半分刚才那副“小白花”的精致模样。
厉渊没再看那摊烂肉一眼,他膝行半步,直接改为跪姿,双手环住谢无虞的大腿,将脸深深地埋进谢无虞平坦的小腹上。
那是一种极其虔诚、又充满了占有欲的姿态,像是一只在外面咬退了敌人,回家却只想蹭主人裤脚求安抚的猛兽。
谢无虞垂手,指尖穿过厉渊粗硬的发丝,轻轻抓挠了一下他的头皮。
“厉渊,我问你。”谢无虞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那张脸,哪怕只有一秒,你有觉得像我吗?有没有一瞬间的心动?”
趴在他腿上的男人浑身僵硬了一下。
接着,厉渊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晨光和谢无虞的脸,坦荡得没有任何杂质,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阿虞,你是在羞辱我的审美,还是在羞辱你自己?”厉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委屈。
“那种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次品,连您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不配碰您的名字,更不配让您多看一眼。刚才那一秒,我只觉得反胃。”
谢无虞笑了。不是那种敷衍的假笑,而是眼角眉梢都舒展开的、真实的愉悦。
他抬腿,膝盖轻轻顶了顶厉渊的下巴:“行了,起来吧。既然觉得反胃,就把这碍眼的东西扔远点。”
海风呼啸,秦骁看着这一幕,握着摄像机的手指节泛白,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他死死盯着谢无虞和厉渊,像是要把两人的模样刻进骨子里,咬牙切齿地放狠话。
“谢无虞、厉渊!上次宴会厅的羞辱,还有今天这账,我秦骁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这话吼得声嘶力竭,却没半分威慑力,反而透着一股子色厉内荏的狼狈。
他瞥了眼地上还在咳血的谢影,又看了看阿九手里对准自己的枪口,以及厉渊那双随时要扑上来撕碎他的眼睛,终究没敢再多停留。
“走!”秦骁狠狠一挥手,转身就往冲锋舟的方向跑,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嚣张模样。
手下们连忙抬上谢影,狼狈地跟着他冲上冲锋舟,马达声突突作响,仓皇逃回了远处的豪华游艇。
游艇很快调转方向,引擎轰鸣着驶离海岸线,像是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没一会儿就成了海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阿九收起枪,走到谢无虞身边:“少爷,秦骁这德行,指不定还会耍什么阴招。”
谢无虞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望向秦骁游艇消失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他。”
他转头看向厉渊,语气恢复了平静:“收拾一下,我们也出海。”
厉渊立刻起身,顺手拍掉膝盖上的泥沙,眼神依旧黏在谢无虞身上,带着几分未散的戾气和全然的顺从:“听你的,阿虞。”
阿青快步上前递过干净的毛巾:“少爷,厉哥,波塞冬号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航。”
那是一艘远比秦骁的游艇更为宏伟的巨型游轮,银灰色的船身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宛如蛰伏在海面的巨兽,彰显着主人的权势与地位。
一行人登上波塞冬号,游轮缓缓驶离港口,朝着深海方向前行。
站在甲板上,谢无虞凭栏远眺,海风掀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厉渊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像一尊忠诚的守护神,目光牢牢锁住身前的身影,仿佛整个海洋的风浪,都不及他眼底的半分炽热。
阿九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逐渐缩小的海岸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秦骁要是知道我们也追着出海了,怕是要坐立难安了吧?”
谢无虞轻笑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那就让他好好不安着。欠了我的,总得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