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实验台上震动第七次时，顾临渊才伸手去拿。
热搜第一挂着“顾临渊叶晚星吻戏实锤”，点开是九宫格动图，全是两人交握手时的特写。粉丝把呼吸节奏、手指收紧速度、眉心褶皱深浅全做了标注，配文写着：“这要是借位我直播倒立洗头。”
他没点进去看评论，直接锁屏，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三色笔从外套内袋掏出来，一支支并排放在实验台边缘。红笔在左，蓝笔居中，黑笔靠右。笔帽整齐摆成一条线，和烧杯架平行。
实验室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风，吹乱了桌角的一张纸。
唐小满探出半个身子，手里举着平板，屏幕亮度调到最高。她眼睛瞪得老大，说话像连珠炮：“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少条热搜？！”
顾临渊没抬头：“三条以上。”
“十五条！”她冲进来，把平板怼到他眼前，“#顾叶片场亲密互动#、#叶晚星反手扣手细节分析#、#顾临渊眼神变化0.3秒延迟#……连你袖口卷了几道褶都有人做对比图！”
他瞥了一眼画面，是自己抬手那一刻的慢放帧。指尖确实有点发白，那是当时用力控制肌肉记忆的后遗症。
“他们以为那是心动。”他淡淡说，“其实是共情反馈收尾阶段的微颤。”
唐小满愣住：“啥？”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谁放出去的？”
“剪辑组有个实习生直播漏了屏，后面就被扒了原始文件。”她压低声音，“现在全网都在传你们假戏真做，粉丝吵翻天了。有人挂出投票，问‘要不要官宣’，支持率已经七十八了。”
顾临渊点头，拿起红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圈。
“红色是炒作。”他说。
又拿起蓝笔，写下三个字：**利用**。
“蓝色是利用。”
最后拿起黑笔，顿了一下，在下方写了一行小字：“黑色，是某个躲在更衣室哭鼻子的顶流的眼泪温度。”
唐小满凑过去看，念完一拍桌子：“卧槽！你咋知道她哭了？！”
他没回答，只是把三支笔重新夹回胸前口袋，顺序不变。
“你别装了！”唐小满跳起来，“刚才直播间三千人在线，我拿放大镜逐帧分析，那个手部动作绝对是真的亲！胸廓起伏、喉结滑动、睫毛抖动频率……全都对得上生理反应数据！”
“哦。”
“哦？你就一个哦？！”
“你看过猪喝水吗？”
“啊？”
“猪喝水的时候也会低头、闭眼、喉咙一动一动的。”他看着她，“它是不是也像在接吻？”
唐小满傻眼。
“情绪表演到位了，身体自然会跟。”他站起身，走到显微镜前调整焦距，“观众分不清演技和真情，很正常。但你要真信了，就输了。”
“可……可晚星姐她……”
“她要的就是别人不信。”
“哈？”
“如果她想澄清，早就发声明了。”他转头，“如果她想炒，就不会只改一场戏。她是在等我看懂。”
唐小满嘴巴张了又合，最后憋出一句：“你俩玩的是量子纠缠吧。”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又被推开。
这次没人说话。
叶晚星站在门口，高跟鞋踩在门槛线上，一只脚进一只脚出。
她没穿外套，只披了件衬衫，领口歪着，袖子卷到手肘。眼线花了，右眼角一块晕染成灰斑，像是用纸巾胡乱擦过。
手里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顾临渊看了她一眼，没动。
唐小满立刻识趣地往后退：“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直播没关！”
她抓起平板就要跑，经过叶晚星身边时小声嘀咕：“姐，我刚帮你骂造谣的了哈。”
叶晚星没理她。
门关上后，实验室只剩两个人。
空调嗡嗡响。
顾临渊低头继续调显微镜，语气像在讨论天气：“热度涨得挺快。”
她往前走两步，停在实验台对面。
“你知道外面说什么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他抬眼，“说我没亲你？可我们也没分开。说我们在演？可情绪是真的。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疯？”
“我不推波助澜，就已经是在压制了。”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病例资料，“你看看现在的热搜榜，前十里有三条医学相关话题。我昨天提交的神经修复方案进了学术论坛首页。”
她盯着他：“你就这么不在乎？”
“我在乎。”他翻开资料第一页，“但我更在乎谁在背后推这一波。”
她沉默几秒，忽然问：“你觉得我是故意的？”
“不是你觉得，是你本来就想试一次——试我能走多远。”他合上文件，“上次是改剧本，这次是放视频。下次呢？要不要来个雨中拥吻再加机场追车？”
她咬唇。
“你明明可以拒绝。”
“我拒绝了。”他说，“我没亲你。”
“可你也没松手。”
“你也没挣脱。”
她猛地抬头。
他看着她，声音很轻：“你说过让我猜下周的戏。我现在反问你一句——你是想让全世界都以为我们在一起，还是只想让我以为我们在一起？”
她没说话。
手机从她手里滑下来，砸在实验台上，屏幕裂了一道缝。
他没捡。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少粉丝取关了？”她突然开口，“有人说我背叛舞台，有人说我恋爱脑，有人说我拿婚姻炒热度……我经纪人电话被打爆，法务组在准备律师函。”
“那你准备发声明吗？”
“我不想发。”
“那就说明你在赌。”
“赌什么？”
“赌我会不会替你扛。”
她瞳孔缩了一下。
他笑了下，转身打开电脑，调出热搜页面。
“你看，现在舆论分成两派。”他指着屏幕，“一边喊‘磕到了’，一边骂‘人设崩塌’。但他们都认定了同一件事——我们关系不正常。”
“这不是事实。”
“可事实没人关心。”他合上电脑，“你以为你在控制节奏，其实你已经被节奏控制了。你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你发现——你开始在意我的反应了。”
她呼吸一滞。
“你说过，契约就是契约。”他走近一步，“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眼线花了，手机摔了，声音抖了。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是来找答案的。”
她没后退。
“你不信我现在说的话。”他看着她，“就像我不信你昨晚说的那句‘谁要跟你真心’。”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你可以继续否认。”他退回原位，拿起三色笔重新排好，“但你躲不掉一件事——你开始怕了。”
“怕什么？”
“怕我真的放手。”
她猛地抬头，眼神晃了一下。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黑笔往左边挪了半厘米。
笔尖正对着她裂开的手机屏幕。
她顺着方向看去，屏幕上还停留在微博私信界面。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十分钟前。
【周慕白：视频效果不错，后续素材按计划推进】
她手指一抖，立刻锁屏。
顾临渊像没看见。
“你回去补个妆吧。”他说，“明天还有课。”
她站着没动。
“你不问我这条是谁发的？”
“你想让我问吗？”
她抿唇。
“你要是不想让我知道，就不会让它出现在我面前。”
她猛地抬头。
他看着她，嘴角微扬：“我说过，你会信吗？”
她没回答。
实验室的灯闪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指向23:47。
距离下一波热搜爆发，还有十三分钟。
他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对着镜头，他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下次，换个角度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