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分牌上的数字从18:00跳到17:59，顾临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
他走向替补席，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节奏上。队友们自动让开位置，有人递水他没接，只盯着球场中央那片木地板。裁判正和主裁确认设备状态，观众席嗡嗡作响，闪光灯一阵接一阵。
“你真要上？”教练拦住他，“最后一节，对方全场紧逼，我们没控球权。”
“我有。”顾临渊说。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他们防不住这个。”
教练皱眉，还想说什么，记分牌突然亮起红光——比赛重启倒计时：十秒。
顾临渊已经跨过边线。
球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很轻，但全场突然安静了一瞬。镜头扫过观众席，有人举起手机直播，弹幕开始滚动。
【来了来了！顾学神上线！】
【别整活啊兄弟，这是决赛！】
【楼上闭嘴，他刚修完计时系统，现在是全场权限最大那个】
发球前，顾临渊抬头看了眼看台角落。
苏璃坐在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手里抱着一块战术板，是他三天前留在训练室的那块。上面写着“心理节奏＞技术动作”，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
她没看他。
低着头，手指摩挲着笔迹边缘。
顾临渊收回视线，做了个深呼吸。
球来了。
他接得稳，转身就运。对方两名后卫立刻包夹，一人卡身位，一人贴手。节奏被打乱，观众席开始喊“传球！传球！”
他没穿。
反而压低重心，背身护球，右脚后撤半步。
那一瞬间，耳钉发烫。
不是痛，是热，像有股电流从左耳窜进太阳穴。眼前闪过一道画面——程野躺在担架上，咬着牙说“别让他们赢”。那种不甘心，那种憋着一口气非要证明什么的感觉，猛地撞进他脑子里。
共情成功。
他知道了程野是怎么打球的。
不是靠速度，不是靠技巧，是靠“拖”——拖到对手先慌，先犯错，先失去耐心。
顾临渊笑了。
他开始慢慢往后退，运球节奏忽快忽慢。防守队员被带着走，脚步乱了半拍。观众席的喊声也变了调，从“快打！”变成“他在干嘛？”
没人知道他在等。
等最后三秒。
等心跳降到最稳的那一瞬。
终于，他动了。
一个假变向，左肩下沉，右脚蹬地，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弹出去。防守者被骗过，扑空摔倒。顾临渊没停，继续冲，冲到三分线外一步，起跳。
出手。
球飞出去的时候，全场静了。
连解说都忘了说话。
镜头切到记分牌。
00:01。
球还在空中旋转。
然后——
唰。
空心入网。
积分牌定格：89:86。
全场炸了。
欢呼声像海啸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跳起来砸座椅，有人哭着抱在一起，直播弹幕直接卡屏。
【绝杀了！！！】
【我他妈血压拉满！】
【这球能吹一辈子！】
队友冲上来要把他抬走，顾临渊却挣脱了。
他走到场边，弯腰捡起那个刚投进的篮球，抹了把汗，抬头看向苏璃的方向。
她还在那儿。
战术板抱在胸前，眼睛红了。
顾临渊举起球，用力一抛。
篮球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在她怀里。
全场镜头“唰”地对准她。
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她没躲。
低头看着怀里的球，又抬头看他。
顾临渊张嘴，声音不大，但麦克风拾得清清楚楚：
“红色是胜利。”
他顿了顿。
“蓝色是友情。”
全场安静下来，等着下一句。
他看着苏璃，嘴角扬起。
“黑色是某个总在写双解论文的学霸的眼泪温度。”
观众席愣了半秒，接着爆笑加尖叫。
【卧槽！公开call out苏主席！】
【这波是双向暗恋实锤了！】
【建议直接颁个最佳情感奖】
苏璃站在原地，脸红得像要烧起来。她想低头，可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砸在战术板上，正好落在那具“黑色…是温柔”旁边。
她没擦。
只是把球抱得更紧了。
顾临渊没再看别人。
他站在场中央，耳朵突然嗡了一下。
不是幻觉。
是真的一阵热流冲进大脑。
成千上万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来——有狂喜，有激动，有羡慕，有嫉妒，还有……爱意。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人在同一秒释放情绪。
他的能力在震。
耳钉发烫，指尖发麻，胸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闭眼一秒。
听见无数心跳重叠的声音。
睁开时，目光直接锁住苏璃。
她也在看他。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谁都没动。
队友跑过来拉他：“走啊！颁奖了！”
顾临渊被拽走前，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没躲开。
反而抬起手，用袖子轻轻擦了下眼角。
然后把那块战术板，紧紧贴在胸口。
观众席还在疯。
有人喊“mVp！mVp！”，有人举着“顾临渊=神”的手幅，直播观看人数突破百万。唐小满在后台尖叫：“流量爆了！爆了！热搜前十占了三条！”
但体育馆内，有一块区域特别安静。
那是苏璃所在的看台角落。
她没跟着起哄，也没离开。
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球，指尖慢慢抚过上面的缝线。球身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刚才落地时蹭到地板留下的。
她记得这个位置。
三天前，顾临渊就是在这个点投丢了第一个三分。
当时他说：“下次我会进。”
现在球回来了。
带着比分，带着胜利，带着一句话。
她把球搂得更紧，像是怕它消失。
另一边，顾临渊被推上领奖台。
主持人递话筒：“这一刻你想说什么？”
他接过，看了一眼台下。
“我想说——”
全场安静。
“——战术板借我一下，明天考试还你。”
台下先是沉默，接着轰然大笑。
苏璃站在人群里，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没走。
一直等到人群散得差不多，灯光开始调暗。
她抱着球和战术板，慢慢往出口走。
路过记分牌时，她停下。
上面还显示着最终比分：89:86。
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下那个“9”。
然后继续走。
身后，最后一盏顶灯熄灭。
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长。
顾临渊其实没去庆祝派对。
他在球员通道口站着，靠着墙，手里转着一支蓝笔。
吴伯走过来，递了瓶水。
“她没走。”吴伯说。
顾临渊点头。
“我知道。”
“你还留着那支黑笔？”
顾临渊从口袋里掏出黑笔，看了看。
笔帽上有牙印。
是之前咬U盘留下的。
他笑了笑，把笔收回去。
“留着。”他说，“下次写情书用。”
吴伯摇头走了。
顾临渊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是一条未发送的草稿。
只有三个字：
“等我。”
他没发。
锁屏，放回口袋。
转身往更衣室走。
通道尽头有扇小窗，月光照进来一半。
他走过时，影子被切成两段。
一段留在光里，一段沉进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