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仪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你孙元礼的填房夫人,要撵走我谢氏生母留下的陪嫁老人?
好!那我就让谢家知道,你孙家是如何苛待他们谢氏血脉的!是如何连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仆都容不下的!
届时他孙元礼苛待前妻所出嫡女、纵容继室欺凌谢氏旧仆的恶名传扬开来,那他这廷尉的官声还要不要了?
那些清流御史的口水都能淹死他!
孙元礼看着眼前这个长女,第一次感到了脱离掌控的惊惧!
这小妮子,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胡闹!”
孙元礼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惊怒,“此等小事,何须惊动你外祖家!简直是胡闹!”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语气也放软了些:“妙仪,你误会了!你母亲……她也是一片好心,定是下面的人传话不清,行事鲁莽了些!那几个老人伺候你母亲多年,劳苦功高,怎会撵走?简直荒谬!”
他立刻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来人!去!立刻把夫人给我请过来!”
很快,王夫人一脸忐忑的来到了书房。
她刚进门,便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以及孙元礼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老爷,您找我?”王夫人强作镇定。
“王氏!”
孙元礼不等她站稳,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谁给你的胆子,敢去妙仪的院子里撵人?你是嫌家里太清静了,还是觉得我这个廷尉做得太安稳了,非要给我点祸事来!”
王夫人被骂得懵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垂眸静立的孙妙仪,立刻明白过来,定是这小贱人告了刁状!
她尖声道:“老爷!您别听她胡说!妾身是看她院里人粗手笨脚,伺候不好,才想着拨几个得力的人过去帮衬!是那些刁奴自己……”
“住口!”
孙元礼怒不可遏地打断她,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帮衬?帮衬到要把忠心耿耿的老人撵出去?你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王氏!妙仪是我孙元礼的嫡长女!她院里的事,轮不到你越俎代庖!那几个谢家老人,一个都不准动!听见没有?!”
他喘着粗气,看着王夫人那瞬间变得煞白的脸和眼中翻涌的怨毒,又厉声补充道:“还有!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和你院里的人,少去栖梧院指手画脚!妙仪身子弱,需要静养!若再让我知道有人去打扰她,休怪我不念夫妻情分!”
这近乎撕破脸的斥责,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夫人脸上!
她精心策划的报复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孙妙仪轻飘飘几句话,借着孙元礼的势,彻底碾碎了!
还让她在孙元礼面前颜面尽失!
王夫人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她死死咬着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让她疯狂的怨毒和屈辱。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钉在孙妙仪那张脸上。
好!好一个孙妙仪!
往日真是小瞧了你!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爆发的怒火,对着孙元礼僵硬地福了福身:“是……妾身……明白了,是妾身考虑不周,让老爷动怒了。”
她又转向孙妙仪,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语气却硬生生挤出一点“慈和”:“妙仪,是母亲……操之过急了,你院里的人,自然是你用着顺手就好。”
孙妙仪微微垂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谢夫人体谅。”
“滚回去!”孙元礼烦躁地挥挥手,不愿再看这糟心的一幕。
王夫人几乎是踉跄着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孙元礼和孙妙仪父女二人。
孙元礼疲惫地坐回太师椅,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感到陌生的长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的话,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你也回去吧……好生养着。”
“是,父亲。”孙妙仪屈膝行礼,平静地退了出去。
走出书房,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孙妙仪微微眯了眯眼。
这一回合,她暂时赢了。
利用孙元礼对谢家清名的顾忌,逼退了王夫人明面上的爪牙。
但她也更清楚,王夫人那怨毒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真正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
回到栖梧院中,那几个耀武扬威的嬷嬷和丫鬟早已不见了踪影。
春桃和赵婆子见到她,如同见了救星,扑过来哭诉。
孙妙仪安抚了几句,让张嬷嬷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体己钱,赏了她们,让她们安心做事。
接下来的两日,栖梧院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王夫人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连孙婉清都罕见地没有再来找茬。
但这种平静,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到第三日傍晚,王夫人身边的管事李嬷嬷亲自来到了栖梧院。
这李嬷嬷是王夫人的心腹,生得一张容长脸,眼神精明而刻薄。
她脸上堆着假笑,对着孙妙仪福了福身:
“大小姐,夫人让老奴来传个话,明儿是琅琊王氏本家三房老夫人的寿辰,咱们府上接了帖子,夫人想着,大小姐您也快及笄了,该出去见见世面,认识些健康城里的闺秀,特意吩咐了,让您明日也一同去赴宴,沾沾老夫人的福气。”
去琅琊王氏本家的寿宴?!
孙妙仪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