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外的回廊拐角,只留下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书房内,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看着谢明澈那没出息、逃命般消失的背影,孙妙仪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他倒是能跑!
可这是她的清芷院!
她能跑哪里去?!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脑子飞速运转!
对了!表姐!谢家大小姐谢蕴华!她那里!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让她眼睛瞬间一亮!
“呵呵呵……”
孙妙仪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尴尬的傻笑,手脚并用地从贵妃榻上爬起来,眼神飘忽,不敢去看门口那尊散发着无形压力的“谪仙”,只想贴着墙根溜走,“那个……那个啥,表哥,你……你来了啊?呵呵,真巧……那个……我想起来了!表姐!对!表姐好像……好像有事找我!特别急!我得赶紧过去一趟!表哥你……你随意坐啊!我先失陪了!”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试图从谢明昭身侧那狭窄的门缝里挤出去。
就在她的肩膀即将擦过谢明昭月白衣袖的刹那——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地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孙妙仪浑身一僵,如同被点了穴道,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被迫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
谢明昭垂眸看着她,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眼中,此刻清晰地映着她惊慌失措的狼狈模样。
他薄唇微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表妹如今这副慌乱无措的模样,”
他微微俯身,清冽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悦耳,“倒与六岁那年……闯了祸之后,试图哄骗于我时,甚为相似。”
轰隆!
孙妙仪只觉得脑子里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刚才谢明澈描述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
她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心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表……表哥……”
她舌头像是打了结,“我……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都是……都是童言无忌!当……当不得真的!”
“童言无忌?”
谢明昭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将她更近地拉向自己,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慌乱躲闪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的瞳孔,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他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孙妙仪的心尖上,“说出口的话,或许……可以不算数。”
孙妙仪心头猛地一松,仿佛看到了一丝生机。
然而,谢明昭的下一句话,却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她打入更深的漩涡!
他微微低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清冽的嗓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清晰地落在她的耳中:
“可如今,表妹……你长大了。”
“可以重新选择了。”
孙妙仪杏眸倏然圆睁,瞳孔因震惊而微微缩紧,仿佛受惊的蝶翼轻颤。
谢明昭缓缓抬手,修长如玉的指节,温柔的拂开她额前散落的青丝,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妥帖地别至她的耳后。
“你那家,是虎狼之窝。”
他声音低沉,字字沉冷。
斜阳的光影在他深邃如刻的眉眼间跳跃,投下细碎迷离的阴影,更衬得那双凤眸幽深似不见底的寒潭,仿佛能吞噬人心。
“继母与二妹,此刻只怕已恨毒了你,再回去,我不放心。”
他喉结无声地上下滚动,薄唇抿成一道冷硬而紧绷的直线。
那句在唇齿间辗转了千百回的几个字,在触及她眼底那片惊惶无措的水光时,终究化作唇边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叹息,凝结成一句更为克制的——
“不如,嫁人吧。”
话音方落,书房内霎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远处孩童的嬉闹,枝头黄莺的婉转,仿佛瞬间被无形的厚幕隔绝在外,消弭无踪。
唯有那角落里的铜漏,一声声,一声声,滴答,滴答,清晰得如同冰锥,一下下凿在紧绷的心弦之上。
孙妙仪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的震惊慢慢化为了然。
孙元礼今日明明是来接她回孙府的,可一直到如今也没有让她收拾行李,想来谢明昭已经暂时替她拒绝了。
只是她终究要回到孙家,到时候面对的必然是更加狂风暴雨的报复。
表哥这是在为她筹谋一条的出路。
一股暖流悄然漫过冰凉的心田。
然而下一刻,便被更为汹涌的冷意彻底吞没!
嫁人……就好了吗?
她缓缓摇头,鸦羽般浓密的长睫低垂,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两片脆弱易碎的阴影。
“可是表哥,我不想嫁人。”
声音极轻,却带着几分倔强的决绝。
她蓦然抬首,浓黑如墨的杏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悲凉。
“即便脱离孙家这狼窝,又焉知不是落入另一处虎口?嫁人后,婆婆的磋磨算计,丈夫的凉薄寡幸——”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
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眼中泪珠倏然滑落!
谢明昭神色一变,没想到那个总是巧笑嫣、仿佛能将一切掌控于心的表妹,此刻像是被生生剥去了所有伪装,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内里!
他心口猛地一揪,下意识上前一步。
她却如同受惊的小鹿,踉跄着连连后退,直至纤薄的背重重抵上冰冷坚硬的紫檀木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