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一看那令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老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芸儿…芸儿您带走,您带走便是……”
孙元礼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那鸨母,拉着惊魂未定的符芸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月色洒在秦淮河上,画舫凌波。
孙元礼听着符芸儿依偎在他身侧,抽抽噎噎地诉说自己的“凄惨”身世。
当听到她竟是前秦皇帝苻坚孙女时,孙元礼的目光骤然变了。
若能娶得前朝公主,他孙元礼的身份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再也不复往日!
他强压下心中激动,故作温和道:“如今你既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不如……便随我回府吧,我定会好生照料于你。”
不料,符芸儿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残存的骄傲:“我不要……你这般年纪,府中定然早有妻妾。我再如何落魄,也曾是金枝玉叶,岂能自甘下贱,为人妾室?宁死也不!”
孙元礼眼中闪过深思,知此事急不得,需徐徐图之,便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安心住在我的一处别院里,一应起居用度皆按小姐份例,绝不会委屈了你。往后之事,再从长计议,可好?”
符芸儿这才抬起泪眼,细细打量他片刻,仿佛权衡再三,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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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府内室,王锦华望着回娘家的孙婉清狼吞虎咽的模样,心头一酸,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她颤声哭道:“我的儿……在桓府莫非连饭都吃不饱?那老虔婆竟狠心至此!”
孙婉清听得这一句,眼泪扑簌簌落下,哽咽道:“娘,我过得好苦……都怪孙妙仪!若不是她狐媚勾了桓郎的心魂,夫君怎会厌弃于我?若有他半分回护,我又何至于被那老虔婆作践至此!”
她猛地抓住王锦华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娘,您定要替我报仇!最好……最好弄死她才干净,否则女儿日夜难安!”
王锦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原本只当她必死无疑,谁料这小贱人运气这般好,竟被王家的人救了……”
孙婉清却不管不顾,只泣声道:“我不管!娘若不替我除了她,女儿只怕真要教他们折磨死了!娘,您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啊!”
王锦华低头瞥见女儿腕上青紫,眼中厉色一闪,终于咬牙道:“好!娘定然替你——”
“替什么?”
孙元礼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只见他负手踱入屋内。
王锦华又惊又喜,忙迎上前娇声道:“老爷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快,看茶!”
一面说,一面殷勤地拉开楠木圆凳,“老爷快请坐。”
孙婉清也连忙擦了眼泪,强撑着挤出笑意:“爹,您来了。”
孙元礼的目光扫过孙婉清那副落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没用的东西!
去了桓府连半点助力都没带来,从前真是白疼了,竟养得这般蠢笨。
他转念想到孙妙仪——那个越发明艳、左右逢源的大女儿,说不定能助他攀到更高的位置,对眼前这对母女便更没了好脸色。
孙元礼一撩衣袍坐下,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目光扫过王锦华刻意堆笑的脸,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烦。
“锦华,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王锦华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忙凑近了些,嗓音掐得又甜又腻:“老爷请讲,妾身听着呢。”
孙元礼看着她那张不再年轻却偏要故作娇柔的脸,胃里一阵翻腾,强压下不适,冷硬地道:“你如今既不管家,对外也予我无甚助力。我在外结识了一位姑娘,家世显赫,能助我官途亨通。只是……她不愿为妾。”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直刺向王锦华,“你是个明白人,该知道怎么做。”
王锦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整个人如坠冰窟,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气。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嘴唇哆嗦着,强挤出一丝破碎的笑:“什……什么?老爷,您、您别同我说笑……”
孙元礼猛地冷哼一声,一掌重重拍在黄花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王锦华!别给脸不要脸!识相的,就自己滚去官府,言明你德不配位,自请降为妾室!否则……”
他声音淬毒般阴狠,“就别怪我无情,一纸休书让你颜面尽失!”
说罢,他拂袖便要起身离去。
王锦华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尖叫起来,指尖发颤地指着他骂道:“孙元礼!你过河拆桥!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求我父亲提拔你的?!我拿出所有体己银子为你打点,我让我父亲在朝堂上为你说尽好话!如今我王家势微,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不是人!你无耻!!”
“啪——!”
一记狠戾的耳光携着风声重重扇在她脸上,直接将王锦华打得踉跄倒地,鬓发散乱,脸颊顷刻肿起鲜红的指印。
孙元礼居高临下地指着她,眼神凶狠得如同淬毒的利刃:“给脸不要脸的贱妇!我孙元礼当年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这么个东西进门!”
孙婉清哭着扑过去搀扶母亲,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哀声道:“爹!您不能这么对娘啊!娘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孙元礼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这对狼狈的母女,毫无动容:“正是念在多年情分,才没将你们直接扫地出门!若再敢多嚷嚷半句,”
他声音冰寒刺骨,“你们俩就一并滚出孙府!”
说罢,他再不多看那对母女一眼,拂袖扬长而去,徒留身后院内哭声震天。
孙元礼一路面色铁青,心头怒火翻涌。
他贵为廷尉,深谙律法,反而比寻常人更多一层顾忌——若寻不出王锦华实在的错处,即便休妻,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更恐授人以柄,损及官声。
正自郁结难舒,踌躇间,忽闻一道清越柔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爹爹怎么独自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