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昭目光扫过门前一行人,唇边先漾开一抹浅淡笑意,声音清朗朗如浸了泉声,“几位今日怎得闲光临寒舍?”
庾方回顿时摸了摸鼻子,心虚的眼神乱瞟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小子就知道整天闷府里读书,也不知道看看我这伤员,那我就只好亲自上门拜访了。”
王玄之一袭雪青道袍映得眉眼愈发矜贵高远:“明昭兄莫听他浑说,前日读《南华经》至‘坐忘’篇,正有几处要义欲与明昭兄讨教。”
谢明昭看着他,笑的温润,实则心中暗嗤,他王玄之一惯眼高于顶,何时需要向他讨教了。
其余几人的说辞更是令人无语。
只有桓子健神色如常“久闻谢府诗书传家,子健久向往之,今日听到方回玄之二人来此,便亦作同往,叨扰了。”
谢明昭看着几人,笑的不动声色。
明白几人必是为了表妹而来,却也不点破,将几人带至书房招待起来。
书房中,有人或奕棋,或弹琴,更多的是聚在一起清谈起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氛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庾方回尤为明显。
这些东西他都不感兴趣,能坐到现在已经是不易,是以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外乱瞟。
其余人也都跟他一样,或多或少的往门外乱瞟着。
谢明昭端坐主位,手捧青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清俊的眉眼。
想见表妹,做梦!
正在此时,季晚忽然有些焦急的跑了过来。
他眉头一动,不是叮嘱他让表妹不要出门的吗?
这时候怎么一副慌张景象!
季晚朝几人一礼后,凑到谢明昭耳边道。
“公子,刚刚我去通知几位小姐,只有表小姐不在,听门房小厮说是去了湖心采荷了,我已经安排人在湖中找了起来,只是还尚未找到,季晚不敢耽搁,便先来报您。”
谢府的人工湖直通外面大湖,如今正是荷花开放的时候,河面绿茵茵一片,实在难找到藏在其中的人。
他眉头微微蹙起,这个表妹一副纯善面孔,实则依旧还是那儿时性子。
他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而正在此时,忽有一阵歌声响起。
一阵清泠悦耳的少女歌声,悠悠扬扬的飘荡而来: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歌声清甜空灵,似林间新莺初啼,瞬间涤荡了所有的沉闷与焦灼,带来了满室清凉的荷风。
书房之内,所有人的呼吸皆为一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敞开的雕花长窗!
莲池深处,碧波流动,映照着漫天碎金般的阳光。
就在这碧水蓝天的画卷中心,一叶古朴小巧的乌篷船,正悠悠然破开水面,分开田田莲叶,飘飘荡荡地向着水榭平台滑来。
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仿佛是一个不真切的梦境。
船头,并无撑篙的健仆。
只有一道素白的身影,俏生生地立在船头!
她身着一袭质地如烟似雾般月华清辉的云锦长裙,样式极简,摒弃了时下繁复的广袖宽袍,只以最流畅的线条贴合着纤细玲珑的腰肢与修长曼妙的身段。
头上戴着一顶垂落至肩的素白轻纱帷帽,帽纱随着小船轻漾而微微飘拂,将她面容遮掩在轻纱之后。
小船悠悠靠近水榭平台,船身轻触木台,发出细微的“咚”声。
就在这一瞬,船头那素白的身影,微微侧首,向着澄怀堂的方向,不经意地回眸。
随着她回眸的动作,一阵清风恰好拂过莲池!
那层笼罩着她容颜的轻纱帷帽,被风地掀起了一角!
刹那间!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脸上,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圣洁朦胧的光晕。
那是怎样一张脸?!
肌肤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美玉,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泽。
一双黛眉如远山含烟,不描而翠,天然一段风流韵致。
琼鼻挺秀,线条精致得如同神只的杰作。
唇色饱满润泽,唇角微微自然上翘,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真。
而最令人心魂俱夺的,是那双眼睛!
眼眸清澈得如同雪山之巅融化汇聚的寒潭,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偏偏眼神又安然静谧,带着一种超脱凡尘的通透与智慧。
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形成了一种足以颠倒众生的灼灼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