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领命!”
夜枭双手接过那枚承载着生死的竹筒,身形一晃,从后窗那狭窄的缝隙中滑出,瞬间融入沉沉夜色。
望着夜枭消失的方向,孙妙仪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气力,颓然跌坐在冰冷的紫檀绣墩之上,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陷柔嫩的掌心却浑然不觉痛楚。
表哥……见信会如何?
—
夜色下,不同于孙府的压抑诡谲,谢府处处透着百年簪缨世家的清贵雍容与岁月沉淀的宁静。
然则,一道融入夜色的迅捷身影,却悄然打破了这份沉静。
夜枭凭借其鬼魅般的身法和对地形的极致熟稔,完美避开了谢府外围的明哨暗桩,精准潜行至谢明昭所居的“听雪轩”外。
他如壁虎般吸附于檐下浓重阴影之中,屈指在紧闭的雕花窗棂上,以一种独特而隐秘的频率,轻轻叩击了三下。
轩内,正于灯下批阅文书的谢明昭,笔锋蓦然一顿。
那叩击之声,正是他留给孙妙仪护卫的紧急联络暗号!
一丝惊悸如电光般掠过心头,让他素来沉静如古井深潭的眼眸骤然收缩。
他搁下紫毫玉笔,身形未动,只淡淡道:“进。”
后窗无声开启,夜枭身影如烟出现,他单膝点地,双手将那枚带着夜露寒气的竹筒奉上:“公子,小姐急信!”
谢明昭伸出手,快速将那封信开启,待看清看着那封信上的字后。
他眼中的冷意渐渐凝实!
没想到妙仪在孙家竟被逼迫到此等地步!
她该是何等绝望,才会出此下策!
他缓缓合上信笺,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力透纸背、仿佛浸染着她泪痕的字迹。
那素来温润如玉的眉眼,此刻却透出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他抬眸,看向依旧跪地待命的夜枭,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转告小姐,稍安勿躁,一切有我。”
夜枭躬身领命,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无踪。
书房内,烛火跳跃,将谢明昭颀长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之上。
他凝望着那封信,高远的身影隐在阴影中,那俊美的脸庞落在阴暗中,半晌,他唇角却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弧度。
—
栖凰阁内。
孙妙仪一夜枯坐于书案前。
她强逼自己转移心神,思量更深远的出路——如何才能在这礼法森严的世道,真正将命运握于己手?
“古代的婚姻之事,能做主的唯有父母之命,以及……皇命!”
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惊电,骤然劈开她混沌的灵台!
是了!
在这方天地,能真正凌驾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上的,唯有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若能立下不世之功勋,或寻得特殊缘由,求得皇帝一道“免嫁”或是“婚姻自主”的恩旨……
此念一起,如同暗夜中点燃的一簇星火,瞬间照亮了她濒临绝望的心田!
与其在家族倾轧与被迫联姻的泥淖中沉浮,不如搏一条通天之路!
或许……可以凭前世的知识,比如改良武器以安社稷?献上良策以利万民?或者……她执起狼毫,开始在纸上无意识地勾画推演。
“小姐,进些早膳吧。”
青黛端着一个红漆描金食盘,步履无声地踏入室内,看着自家小姐茶饭不思的模样,心疼地劝道。
盘中置着一碗熬得糯香的碧粳米粥,几碟时令清爽小菜,还有一小碟散发着诱人甜香的、形如梅花的精致酥点。
孙妙仪正冥思至关键处,头也未回,只含糊应了一声:“放一旁吧。”
待到门轻轻关上,她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思路,腹中饥饿感此刻汹涌袭来,发出响亮的“咕咕”之声。
她随手向桌上一探,拈起一块点心便囫囵塞入口中,心中依旧在想着该“如何立功”。
梅花酥烤制得极是酥脆干香,她一不留神之下一大口下去,点心碎屑顿时哽塞于喉!
“呃……咳!咳咳咳!”
她玉面瞬间涨得通红,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
门忽被打开,一人漫步而入。
就在孙妙仪摸索着去拿水杯之时。
一只手端着一杯温热的清水,适时地递至她的唇畔。
孙妙仪赶紧就着那青玉杯盏一饮而尽。
温润的清流滑过灼痛的喉管,终将那要命的点心冲入腹中。
“呼……呼……”
她剧烈地喘息着,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泪珠仍挂在纤长的睫羽之上,楚楚可怜。
忽然,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那只端着水杯的手骨节分明,袖口是上好的云锦,绣着雅致低调的竹叶暗纹!
还有那萦绕鼻尖如雪后松柏般的冷香……
一个名字,忽然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谢明昭!
她豁然转首!
身后那人正因关切她的状况而微微俯身低头探看,未曾料到她会蓦然回首!
两片温软的唇瓣,便这么毫无预兆地碰在了一起!
时光,仿佛于此刻被无限拉长。
那温软的触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电流,瞬间窜过两人的四肢百骸!
“唔!”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谢明昭那张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俊美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染上了浓重如霞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