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
疼…骨头缝里都钻心的疼…
还有…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怪味儿。像铁锈泡在臭水沟里发馊了,又混着劣质酒精和…某种劣质香料的甜腻,熏得人脑仁疼。
陈默的意识,就像沉在又黑又冷的深海里的一块破木板,被这股怪味儿硬生生给顶了上来。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呻吟,眼皮重得像压了两座山。他试着动了动手指…钻心的疼瞬间从肩膀、肋下、后背…妈的,好像全身没一块好地方不疼的!
记忆像摔碎的镜子,一片片扎回来:溶洞…石碑…骸骨巨蟒…影那鬼影…还有最后引爆石碑时那毁天灭地的白光和剧痛…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颗火星,瞬间点燃了陈默求生的本能。他猛地吸了口气,结果呛得一阵剧烈咳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陈默用尽吃奶的力气,一点点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光线很暗,模糊一片。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慢慢清晰。
不是冰冷的溶洞岩壁,也不是什么医院病房。
头顶是低矮、油腻发黑的木头房梁,挂满了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空气里那股混合着铁锈、劣酒和劣质香料的怪味儿更浓了。他躺的地方,像是一张硬板床,铺着粗糙发硬的、带着可疑污渍的麻布,硌得他生疼。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破败的小木屋。墙壁是粗糙的原木拼的,缝隙里糊着黑乎乎的泥巴。角落里堆着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破烂玩意儿。唯一的光源,是旁边一张歪歪扭扭的木头桌子上,一盏快要熄灭的、冒着黑烟的劣质油灯。
“这他妈是哪儿?”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溶洞,也不是安全区!他被冲到哪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看看清楚,刚一动——
“嘶!” 肩膀和肋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低头一看,陈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上半身几乎被扒光了,只在胸口和肩膀上缠着几圈脏兮兮、浸着暗红色血渍和可疑黄绿色药膏的破布条。
透过布条的缝隙,能看到皮肤上大片大片的青紫淤伤,还有几道狰狞的、被简单缝合过的伤口,针脚粗得吓人,像蜈蚣爬在上面。
谁给他包扎的?这手艺…跟屠夫缝肉似的!
陈默顾不上吐槽这粗糙的包扎,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胸口。
空的!
冰凉!
光滑的皮肤下,只有骨头和疼痛。
那块一直贴着他胸口、救了他好几次命的神秘碎片…不见了!
“碎片呢?!”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陈默的心脏,比面对任何怪物都要强烈。
他像疯了一样,不顾全身的剧痛,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胸口没有!脖子没有!手臂没有!裤子口袋…他妈的裤子都快烂成布条了,哪来的口袋?!
没有!哪儿都没有!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额头的破布条!碎片丢了?!在那个鬼溶洞里丢了?还是…被影那鬼影拿走了?!或者…是那个把他弄到这里来的人?!
恐慌、愤怒、绝望…各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陈默的神经!没了碎片,他拿什么压制魔化反噬?拿什么恢复?拿什么应对头顶那催命的倒计时?!
【叮!】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接触不良的电子音,突然在陈默混乱的脑海中响起。
陈默猛地一愣!
【死亡倒计时系统…重新连接中…】
【系统能量严重不足…启动最低限度运行…】
【宿主生命体征扫描…】
【状态:重伤(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内出血风险)、中度感染风险、极度虚弱】
【生存时间:99小时58分47秒(修正后)】
【警告:神秘碎片…信号丢失!无法定位!能量链接中断!】
系统…还在?!
虽然声音微弱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还断断续续,但这熟悉的、冰冷的提示音,此刻却像天籁一样,让陈默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至少…倒计时还在!系统还没完全报废!
“碎片…信号丢失?”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着剧痛分析。系统说“信号丢失”,不是“损毁”或者“被移除”,是不是意味着…碎片可能还在?只是不在他身上了?或者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门摩擦声响起。
陈默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小木屋那扇破破烂烂、歪斜的木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背对着外面昏暗的光线,走了进来。
光线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轮廓。个子不高,身形有些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深色粗布衣服,裤脚和袖口都沾满了黑乎乎的油污和泥点。头发乱糟糟地挽在脑后,用一根看不出颜色的木簪子别着,脸上似乎也蒙着一层灰。
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碗里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更加浓郁、也更加刺鼻的草药混合着劣质香料的味道。
女人低着头走进来,似乎没料到陈默已经醒了。当她抬起头,视线对上陈默那双因为疼痛、恐慌和警惕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时,明显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是那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沾着灰,却掩不住五官的清秀。但她的眼神…却让陈默心头一凛。
那不是属于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眼神。没有天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冷漠。像一潭死水,扔块石头进去都泛不起多少涟漪。
她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那点微弱的惊讶就迅速被那层冷漠覆盖了。她端着碗,脚步没停,径直走到那张歪斜的木桌旁,把碗放下。碗里的深褐色液体晃荡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醒了?” 女人的声音很平淡,没什么起伏,带着一点沙哑,像很久没喝水。“命挺硬。”
陈默没吭声,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他现在就是一头受伤的野兽,看谁都像要抢他东西的敌人。
女人似乎完全不在意陈默那要吃人的眼神。她自顾自地拿起桌上一个同样沾满污垢的小木勺,在碗里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勺深褐色的、粘稠的药汁,朝陈默走了过来。
“喝了它。” 她把勺子递到陈默嘴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能止痛,消炎。死不了。”
那药汁散发出的味道直冲脑门,陈默胃里一阵翻腾。他看着女人那双冷漠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勺可疑的药汁。
“你…是谁?” 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这是…哪儿?我的…我的东西呢?” 他死死盯着女人,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关于碎片下落的线索。
女人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陈默,那麻木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嘲弄。
“血锈镇。一个只认拳头和血锈币的地方。” 她声音依旧平淡,但“血锈”两个字,透着一股子铁锈般的血腥味。“至于你?一个快被河滩上的食腐鼠啃干净的破烂。把你拖回来,费了我半罐止血粉和两块血锈币的药钱。”
她顿了顿,勺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陈默干裂的嘴唇,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至于你的东西?除了这身快烂掉的皮,你身上还有值钱的玩意儿?喝药。或者,我现在就把你扔回河滩,让那些老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