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陨石带里穿行。
小七盯着雷达，屏幕上有六个红点在追。星神族的巡逻艇，咬得很紧。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她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尝试甩掉追踪。
林恩没回答。他靠在副驾座上，胸口缠着绷带，血从里面渗出来。孩子们挤在后舱，小声啜泣混成一片。
有个男孩一直在咳，咳声撕心裂肺。林恩记得他，十二岁，透明舱里最瘦的那个。
“跃迁能量还有多少？”林恩问。
“百分之四十。”小七看了眼读数，“只够一次短距跳跃。”
“用掉。”
“可——”
“用掉。”
小七咬牙，拉下跃迁杆。飞船震颤，星空拉长成线，又猛地恢复正常。窗外换成陌生星系，恒星很远，光线昏暗。
雷达上的红点消失了。
小七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里。过了几秒，她转头看林恩。
“现在去哪？”
林恩调出星图。上面有三个传承者信号，都在闪烁。但飞船载着二十二个孩子，能量不足，伤员需要治疗。
“找地方落脚。”他标记了一个坐标，“这里，废弃空间站。十五年前荒废的，应该安全。”
“应该？”小七皱眉。
“没有绝对安全。”林恩开始设定航线。
空间站藏在碎星带深处。外形像个生锈的铁桶，外壳布满撞击坑。对接环已经变形，小七试了三次才接上。
气密门打开，霉味涌进来。
小七先下去，能量枪举在胸前。通道里一片漆黑，应急灯早坏了。她打开头盔灯，光柱切开黑暗，照见漂浮的灰尘和碎屑。
“电力系统可能还有残余。”林恩跟下来，手里拿着探测器。他胸口伤口的血把绷带染透，但脚步很稳。
孩子们排成一队跟在后面，大的牵着小的。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和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主控室的门卡死了。林恩用刀撬开缝隙，小七伸手进去扳动开关。门滑开一半，卡住不动。
里面还算完整。控制台蒙着灰，但屏幕没碎。林恩找到备用电源接口，接上飞船的供能线。
屏幕亮了。
空间站自检程序启动，故障列表刷了满屏。但生命维持系统还能用，三个舱室的维生装置完好。
“够住了。”林恩关掉列表，调出结构图，“小七，你带孩子们去b舱，检查每个舱室的安全性。”
“你呢？”
“我去修通讯设备。”
通讯阵列在空间站顶部。林恩爬进维修通道，管道内壁结着冰霜。零下三十度，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
他找到主控板，电路烧焦了一大片。这是老型号，零件早停产了。林恩拆下飞船通讯器的备用模块，试着接上去。
手在抖。
失血过多，低温让情况更糟。林恩咬紧牙，把线一根根接好。最后一条线接上时，板子冒出火花，但指示灯亮了。
微弱信号接入星际网络。
林恩呼出白气，背靠管道坐下。他打开加密频道，发送求救信号。
收件人：陈默。
内容只有坐标和数字：二十二。
发送完毕，他关闭设备。现在只能等。
回到主控室时，小七已经安顿好孩子们。b舱的暖气开了，孩子们裹着从飞船上搬下来的毯子，挤在一起取暖。
那个咳嗽的男孩躺在角落，呼吸急促。小七蹲在旁边，手里拿着医疗扫描仪。
“肺部有感染，”她抬头看林恩，“还有能量残留。那些管子……不干净。”
林恩走过去。男孩睁开眼睛，瞳孔里泛着银光，很淡，但确实有。
“他叫什么？”林恩问。
“他自己说叫石头。”小七压低声音，“我问其他人，他们都说在实验室里只有编号。石头是七号。”
林恩蹲下，手按在男孩额头。温度很高，皮肤下能量在乱窜。这不是普通感染，是寄生体残留物在侵蚀身体。
“飞船医疗舱能处理吗？”
“常规治疗没用。”小七摇头，“需要能量净化，但我不会。”
林恩会。但他现在能量见底，强行净化可能会要了男孩的命，或者他自己的。
男孩抓住林恩的手。力气很小，但抓得很紧。
“疼。”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林恩反手握了握：“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男孩闭上眼睛，但手没松开。
小七站起来，走到控制台前。她调出空间站的监控，画面分割成十几块，显示着各个角落。一切平静，只有灰尘在漂浮。
“我们能在这儿待多久？”她问。
“等陈默回信。”林恩也站起来，胸口伤口裂开，血滴在地上。他看了眼，没管。
“如果他收不到信号呢？”
“那就想办法自己走。”
小七转过身：“你伤得很重。”
“死不了。”
“上次你也这么说。”小七声音提高，“然后你差点被吸干！”
孩子们被惊动，有几个抬起头看过来。林恩抬手，示意小七冷静。
“我有数。”
“你没数！”小七走近，手指戳着他胸口，“绷带全红了！你当我看不见？”
林恩抓住她手腕。力道不大，但小七挣不开。
“听着，”他声音压低，“这里有二十二个孩子需要保护。我受伤，你紧张，他们就会更害怕。明白吗？”
小七瞪着他，眼眶红了。她甩开手，转身走向舱门。
“我去检查防御系统。”
门滑开又关上。
林恩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走到控制台前。他调出空间站外部的监控，画面里只有星空和碎星。远处有颗气体行星，风暴在表面旋转，像只巨大的眼睛。
他坐下来，开始检查武器系统。
空间站有四门防御炮，两门还能用，但弹药只剩十七发。能量护盾发生器坏了，修好需要三个小时，而且没有备用零件。
林恩看了眼时间。陈默如果收到信号，回复最快也要六小时。在这之前，他们只能靠自己。
他起身去维修通道。三个小时后，护盾发生器勉强运转，但只能撑五分钟。
回到主控室时，小七已经回来了。她坐在控制台前，盯着监控画面。听见脚步声，她没回头。
“孩子们吃了点东西，睡了。”她说，“石头情况稳定了些，但高烧没退。”
林恩点头，坐到她旁边。两人沉默地看着屏幕。
过了很久，小七开口：“在实验室里，我听见那些研究员说话。”
林恩看她。
“他们说，这只是第一阶段。”小七声音发紧，“他们要在每个星域布设观测站，用传承者做诱饵，吸引虚空吞噬者幼体。然后捕捉，研究，制造武器。”
“武器？”
“能控制虚空的武器。”小七转头看林恩，“他们想掌控那种力量。”
林恩想起矿坑里的机器。那不是星神族造的，是更古老的文明。但星神族在复制，改进。
“他们疯了。”
“他们很聪明。”小七说，“而且资源比我们多。”
警报响了。
不是空间站的，是飞船的。林恩冲进对接通道，小七跟在后面。
飞船驾驶舱里，通讯器红灯闪烁。有信号接入，但被防火墙拦住了。
林恩点开。是音频文件，加密等级很高，但发送者Id显示为乱码。
他播放。
先是电流杂音，然后出现人声，是伊娃博士。
“林恩先生，我知道你在听。”
小七抓住林恩胳膊。
音频继续：“你带走了我的样本，这很无礼。但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做一件事。”
背景里有机器运转声，还有微弱的、规律的敲击声。像手指在敲金属。
“空间站下方三百米，碎星带内部，有一颗陨石。上面有我要的东西。去取来，送到我给你的坐标，孩子们就安全了。”
敲击声停了。
“你有十二小时。超时的话，我会启动孩子们体内的追踪器。你知道那会引来什么。”
音频结束。
林恩调出空间站下方的扫描图。碎星带密集，但确实有颗大型陨石，直径约五百米，成分异常，密度极高。
“是陷阱。”小七说。
“嗯。”
“那还去？”
林恩关掉扫描图：“她有追踪器是真的。我在检查孩子时发现了植入物，位置很深，强行取出会致命。”
小七脸色发白。
“你留在这儿。”林恩走向装备柜，“我去取东西。”
“我跟你——”
“这是命令。”林恩打断她，“如果我三小时内没回来，你就带孩子们上飞船，朝最近的行星飞。陈默的信号来了，就按他的指示做。”
小七咬着嘴唇，没说话。
林恩穿上太空服，检查氧气存量。然后他拿上牵引枪和切割工具，走向气闸。
“林恩。”小七在身后叫他。
他回头。
“活着回来。”
林恩点头，走进气闸。门关闭，抽气声响起。外门打开时，星空扑面而来。
他跳进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