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跳跃，每次间隔两小时。
林恩在第三次跳跃后开始发烧。额头滚烫，手心出汗，但身体发冷。他看了眼医疗扫描仪，污染浓度上升了0.3个百分点。
还能控制。
他吞了退烧药，继续飞行。侦查艇的驾驶舱很窄，座椅硬邦邦的，坐久了腰会疼。但林恩没感觉，他的注意力全在导航图上。
卡伦星系在第七次跳跃后出现。恒星是暗红色的，像个燃烧的煤球。第七行星是气态巨行星，有十二颗卫星。目标在第三号卫星，陈默的情报显示它叫“哨兵”。
林恩关闭主引擎，用微调推进器靠近。卫星表面灰扑扑的，布满环形山。但在赤道附近，有片区域颜色不同——深灰色，几何形状，明显是人造建筑。
培育场。
他降低高度，贴着地表飞行。雷达显示有六个扫描站，均匀分布在外围。林恩调整航线，从两个扫描站的盲区之间穿过去。
距离十公里时，他看到建筑全貌。那是个半球形结构，直径大概两公里，外壳是合金，表面有散热孔。周围有三层防御墙，每层都有自动炮台。
正门在东侧，有车辆进出。林恩观察了五分钟，看到两辆运输车进去，一辆出来。频率不高，说明这里不是主要基地，更像是前哨站。
他在五公里外降落，把侦查艇藏在环形山阴影里。然后穿上光学迷彩服，检查装备：能量刃，手枪，十二个爆破贴片，还有一个小型干扰器。
夜视仪显示温度，外面零下八十度。林恩呼出的气瞬间结冰，落在地上像碎玻璃。
他朝培育场移动。
地面是冻土，踩上去会发出轻微脆响。林恩放慢脚步，每一步都先试探。靠近到两公里时，他看到防御墙上的巡逻哨兵——不是人，是无人机，巴掌大小，在空中悬浮，镜头缓缓转动。
林恩趴下，等无人机转过去。然后快速爬过开阔地，贴在防御墙底部。
墙高十五米，表面光滑。他取出抓钩枪，对准墙头发射。钩子扣住边缘，他顺着绳索爬上去。
墙顶有半米宽。林恩蹲着，看向内侧。第二层防御墙在三百米外，中间是雷区，地面有微微凸起的部分，下面是感应地雷。
他拿出干扰器，调到地雷的触发频率。然后跳下墙，落地翻滚。地雷没响。
林恩起身，以之字形路线穿过雷区。干扰器只能维持三分钟，他必须在时间内通过。
第二层墙和第一层类似，但多了热感扫描。林恩关掉迷彩服的温度调节，让体表温度降到和环境一致。然后爬上去，跳进内侧。
第三层墙前是开阔地，没有任何掩护。墙上有四个炮台，正在缓慢转动。
林恩看了眼时间。从潜入开始，已经过去二十三分钟。伊娃的巡逻队每三十分钟绕场一周，他还有七分钟。
得硬闯。
他取出两个爆破贴片，贴在墙上。后退二十米，引爆。
轰隆闷响，墙上炸开一个洞。炮台同时转向，能量束扫射过来。林恩前扑翻滚，光束擦过背脊，迷彩服烧焦一块。
他冲进破洞，里面是通道。警报响了，红光闪烁，机械门正在关闭。林恩侧身挤过门缝，门在他身后合拢，切掉一截衣角。
通道很长，尽头有电梯。林恩按下按钮，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他走进去，看到面板上有六层按钮，从b1到b5，还有一个标着“核心”。
他按了核心。
电梯下降，速度很快。数字跳动：b1、b2……到b4时，电梯突然停住。门没开，对讲机里传出声音：
“身份验证。”
林恩没说话。
“重复，身份验证。”
电梯开始上升。林恩拔出能量刃，对准天花板切出个洞。他爬上去，抓住缆绳，滑向下方。
电梯井很深。他滑了大概三十米，看到侧面的维修门。用刀撬开门锁，跳进去。
这里是管道层，各种粗细的管子纵横交错。空气里有消毒水味，还有隐约的、甜腻的腥气。
林恩顺着管道走。透过观察窗，他看到下面的房间。
第一个房间里泡着东西。是幼体，拳头大小，在营养液里蠕动。旁边有显示器，数据跳动：生长进度27%，能量吸收率18%。
第二个房间大些，幼体已经长到狗那么大。它趴在玻璃上，多只眼睛盯着外面。林恩经过时，它突然撞击玻璃，发出闷响。
第三个房间是空的，但有血迹。墙上、地上、天花板上，溅得到处都是。清洁机器人正在擦拭，但有些痕迹已经渗进金属里。
管道尽头是通风口。林恩拆掉格栅，钻进去。下面是核心区。
那是个圆形大厅，中央立着圆柱形容器，和陨石里那个很像，但更大。容器里泡着个成年体，人形，但全身覆盖着银色甲壳。它闭着眼，胸口有规律地起伏。
还活着。
容器周围是控制台，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在忙碌。其中一个背影像伊娃博士，但走近看发现不是，是个年轻研究员。
林恩从通风口跳下，落地无声。他先解决最近的研究员，刀柄敲在后颈，人软倒。第二个研究员回头，林恩捂住他的嘴，同样放倒。
第三个研究员听到动静，转身时林恩已经到他面前。
“伊娃在哪？”
研究员脸色发白：“她……她不在。”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研究员哆嗦，“她只定期接收数据，人很少来。”
林恩看向容器：“这里面是什么？”
“是……是原型体。”研究员咽口水，“用传承者基因和幼体核心融合制造的，理论上可以控制虚空能量。”
“理论？”
“还没完全成功。”研究员指着控制台数据，“能量输出不稳定，意识融合度只有41%。伊娃博士说需要更多样本，提高融合度。”
林恩看向容器。里面的生物突然睁开眼睛，银色瞳孔锁定他。
那不是幼体的眼神，更接近人类，但有哪里不对。太冷静，太空洞。
“它能思考吗？”林恩问。
“能，但思维模式偏向幼体，主要是猎食本能。”研究员说，“我们正在植入控制芯片，不过——”
警报又响了。这次不同，是高频尖啸，代表最高级别入侵。
林恩打晕研究员，走向控制台。屏幕显示，培育场启动了自毁程序，倒计时十分钟。
伊娃知道他在。
他快速翻看数据。除了原型体，这里还有十二个培养罐，分布在其他楼层，里面都是未成熟的幼体。如果自毁程序启动，它们会释放，攻击范围内所有生命。
不能让它发生。
林恩找到主控终端，尝试中止程序。但需要权限密码，他不知道。他看向晕倒的研究员，犹豫了一秒，然后把他拎起来。
“密码。”
研究员摇头：“我不知道，只有伊娃博士——”
林恩把他按在控制台前：“破解它。”
“我做不到——”
“那就一起死。”
研究员颤抖着手开始操作。倒计时九分钟。
容器里的原型体开始躁动。它拍打玻璃，甲壳与容器壁碰撞，发出沉闷撞击声。数据屏幕上，能量读数急剧上升。
“它在响应警报。”研究员说，“自毁程序会释放所有样本，原型体是第一个。”
林恩看向容器。原型体也在看他，眼神里有某种……期待。
倒计时八分钟。
“破解不了。”研究员绝望地说，“系统有物理锁，必须去总控室手动解除。”
“在哪？”
“b3层，东区。”
林恩拽起研究员：“带路。”
他们跑出核心区。走廊里红灯闪烁，机械门正在一扇扇关闭。林恩用爆破贴片炸开挡路的门，碎片划破了他的脸。
总控室在走廊尽头。门锁着，研究员用权限卡刷开。里面没人，控制台上，倒计时显示六分钟。
研究员扑到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林恩守在门口，听到远处传来撞击声——幼体被释放了。
“需要多久？”他问。
“三分钟……不，四分钟！”研究员满头是汗。
撞击声越来越近。林恩看到走廊拐角，第一个幼体出现了。狗那么大，六条腿，嘴里滴着粘液。它看到林恩，嘶叫一声冲过来。
林恩举枪射击。能量束打在甲壳上，烧出焦痕，但没穿透。幼体速度不减，他侧身躲过扑击，能量刃斩下一条腿。
幼体摔在地上，但立刻翻身，断腿处涌出银色液体，凝固成新的肢节。
不死性。
林恩换战术。他不再攻击身体，而是瞄准眼睛。两枪，幼体惨叫着后退，暂时失去视觉。他冲上去，刀刃刺进脖颈连接处，用力一拧。
幼体抽搐几下，不动了。
但更多撞击声传来。不止一只。
倒计时四分钟。
“还要多久！”林恩吼。
“三十秒！”研究员声音发颤。
林恩守在门口，连续开枪。第二只幼体冲来，他打中眼睛，但第三只从侧面扑上，爪子划过他的手臂，撕开皮肉。
血滴在地上。幼体嗅到气味，更加疯狂。
倒计时三分钟。
“好了！”研究员按下最后一个键。警报声停止，红灯转绿。
但撞击声没停。释放指令已经发出，幼体不会自己回去。
林恩看了眼控制台，上面有封闭指令。他按下按钮，所有走廊的隔离门同时关闭，把幼体困在各个区域。
暂时安全。
他喘着气，靠在墙上。手臂伤口很深，血顺着手指往下滴。研究员瘫在椅子里，脸色惨白。
“现在怎么办？”研究员问。
林恩没回答。他看向监控屏幕，核心区的容器空了。
原型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