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模样，大概跟小月儿差不多的年岁。
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许是被日头晒的，又或是有些怕生，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怯地望着许清嘉，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啃剩下的麦饼，渣子黏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许清嘉心头一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温温柔柔的：“小妹妹，是不是想吃红豆糕啊？”
小姑娘的眼睛倏地亮了，却又飞快地低下头，小手把衣角攥得更紧了，细若蚊蚋地“嗯”了一声。
见状，许清嘉便走上前从李妈妈刚打开的食盒里取了一块糯米红豆糕，再走回她的身前，蹲下身：“拿着吧。”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偷偷抬眼瞄了瞄她，又飞快地看了看不远处的裴砚卿，见他只是安静地站着，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接过，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小口小口地咬着，软糯的米皮混着清甜的豆沙在嘴里化开，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嘴角沾着的糖霜像颗晶莹的露珠。
见她如此满足，许清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往后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不必害怕，知道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咬了一大口红豆糕，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揣了坚果的小鼠，含糊地吐出几个字：“谢……谢谢姐姐。”
裴砚卿瞧见这一幕，眸色微深，目光落在许清嘉的侧脸上。
她蹲在那里，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她发间，几缕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和倔强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暖意，连指尖拂过小姑娘发顶的动作都格外轻柔。
他想起前几日在食肆初见时，她面对地痞时不卑不亢的模样，与此刻判若两人。这个女子，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藏着一股韧劲，
许清嘉笑了笑，起身时余光瞥见裴砚卿正看着她，那目光清淡如水，唇角微微勾起，却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公子那是在笑？”雅奇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不真切：“我今日也没饮酒啊？”
身旁的青轩轻咳一声，用手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道：“公子的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安分些。”
雅奇撇撇嘴，却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偷偷打量着许清嘉。
过了片刻他才像是想到什么，低声惊呼：“是那日的小厨娘！”
闻言青轩也瞥过头看了两眼，“还真是……”
“我就说她有问题，上次在桥头，这次又是在这里……”雅奇眯起眼，小声嘟囔着。
青轩直接白了他一眼，“若真有问题还能等你发现？”
许清嘉没留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只是看着嬉闹的孩子，“这些孩子是失去亲人的孤儿，或是被家里遗弃的女娃，听闻幼慈院这两年越发艰难，官府拨下的月钱常常克扣，粮食也时常断供，几个管事妈妈为了让孩子们活下去，只能偷偷接些缝补浆洗的活计，自己却常常饿着肚子……”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自顾自说了太多，看了眼一旁裴砚卿的脸色，许清嘉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口，垂眸道：“让公子见笑了，我只是觉得这些孩子实在太过艰难。”
裴砚卿却没接话，只是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正踮着脚够树上蝉蜕的小男孩身上，那孩子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他身形微动，身旁的青轩已如离弦之箭般掠出，稳稳将孩子扶住。
小男孩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怯生生说了声“谢谢哥哥”，便抱着怀里的半块红豆糕跑开了。
裴砚卿收回目光，看向许清嘉：“你这食肆的生意，近来可还顺遂？”
许清嘉闻言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及食肆的事，略一思忖后如实道：“这几日倒还安稳，只是前些时日商署的人闹过一场，虽已过去半月，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
她顿了顿，望着孩子们的身影轻声补充，“毕竟这食肆是我如今唯一的依靠，若是出了差错，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怕连累了身边人。”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青轩走过来，低声提醒裴砚卿。
裴砚卿微微颔首，目光在许清嘉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依旧清淡，只是在转身之际留了一句话：“宁州商署局势错综复杂，若真想挤进去，不妨先亲自去那里看一看。”
许清嘉闻言，心中微动。
亲自去商署看一看？这话看似简单，却像是一把钥匙，让她原本有些凝滞的思绪豁然开朗。
是啊，她一直困于胡大叔的描述和自己的揣测，却从未真正踏足那个地方，去观察那些人的言行举止，去感受那里的氛围。周主事的喜好、赵主事的难缠，若只听旁人转述，终究隔着一层，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切。
雅奇和青轩连忙跟上，临走时雅奇还不忘回头看了许清嘉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多谢公子提点！”许清嘉看着裴砚卿的，心中百感交集。
这位裴公子看似清冷疏离，却已经两次都在不经意间点醒她。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月白色的锦袍消失在巷口，许清嘉才收回目光。李妈妈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帕子擦了擦眼角：“许娘子，那位
公子看着冷冰冰的，心肠倒是个好的，今日来给孩子们带好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样样俱全，就是不怎么与人说话。”
许清嘉听着李妈妈的话，心里对裴砚卿的印象又深了几分，她低头看了看食盒里剩下的几块红豆糕，想着刚才孩子们争抢时的热闹景象，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是啊，看着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李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开口：“哟！瞧我这脑子，许娘子，待会儿怕是不能招呼你了，我得跟另外两位妈妈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一通，明日可是有贵客要来。”
许清嘉闻言有些好奇，追问道：“是哪位贵客要来，让您这般郑重其事？”李妈妈大大方方的开口：“是商署周主事家的夫人，她啊每个月都会抽一日
来幼慈院看孩子，这两年若不是她怕是幼慈院早就撑不下去了。”
周主事的夫人？
许清嘉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问道：“周夫人这般心善，真是孩子们的福气。”
李妈妈拍了拍围裙上的灰，“是啊，周夫人每次来都会带上不少的米粮跟衣物，还会亲自给孩子们梳头讲故事，对哪个孩子都和和气气的，明日她来，我们得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让孩子们也换上干净些的衣裳，不能失了礼数，只可惜，她自己的孩子却……”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李妈妈赶忙住了口，脸上露出几分惋惜，“瞧我这嘴，许娘子，我得赶紧忙活去了。”
许清嘉看着李妈妈匆匆离去的背影，想起裴砚卿方才的话，心里打起了主意。
周主事的夫人……这不正是一块儿敲门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