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酥在炉中渐渐染上诱人的金黄色,酥皮层层起酥,芝麻的焦香与栗子的甜糯交织在一起,飘得满食肆都是。
小石头端着刚出炉的栗子酥送到前堂,客人们闻到香味纷纷探头,有熟客笑着打趣:“小石头,你们家又添新点心了?这香味可真勾人!”
小石头得意地扬起下巴:“这是我们娘子新做的栗子酥,您尝尝?”
说着便递过一块。那客人咬下一口,酥皮簌簌落下,栗子馅细腻绵软,陈皮的微苦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甜腻,只觉得满口生香,忍不住赞叹:“好吃!许娘子的手艺真是没话说,这栗子酥比城里点心铺的还地道!”
不一会儿,食肆里就响起一片对栗子酥的夸赞声。
许清嘉在后厨听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陶妈妈端着一碟刚凉透的栗子酥走进来,笑着说:“娘子,您瞧,这栗子酥一上桌就被抢光了,客人们都说好呢。”
许清嘉拿起一块,轻轻掰开,看着里面绵密的馅料,心中那股因张猛之事而起的郁结,仿佛也随着这酥香渐渐散去了些。
她想起早上那衙役说的张猛家的位置,便包上了一碟刚出炉的栗子酥,又取了些伤药和碎银,打算去柳树巷探望张猛。
她走到门口时,正撞见小石头从前堂回来,怀里还抱着空了的点心盘子,见她要出门,便好奇地问:“娘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许清嘉将油纸包好的栗子酥揣进怀里,淡淡道:“去办点事,食肆这边你们先照看着。”
说罢便转身往巷外走去。
按照那个衙役说得,许清嘉来到了张猛家院子门口,她叩了叩门环。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头打开。
迎面走出来的是一个包着青布头巾的妇人,约莫二十来岁年纪,眉眼间带着几分憔悴,见是陌生女子,便警惕地问:“小娘子找谁?”
许清嘉轻声道:“请问这里可是张猛张捕头家?我是他的朋友,特来探望,您是嫂夫人吧!”
妇人打量她片刻,见她衣着素雅,神色诚恳,才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门,“进来吧,他在里屋养伤呢。”
院子不大,角落里堆着些劈好的柴火,墙根下几株秋菊开得正盛,却也掩不住空气中淡淡的药味。
许清嘉跟着妇人穿过窄小的天井,进了里屋。
屋内光线有些暗,张猛正靠坐在床头,左腿打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见有人进来,他微微抬眼,看清是许清嘉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挣扎着想坐起身,
“许娘子?你怎么来了?”
妇人连忙上前按住他,“别动,大夫说了让你好生歇着。”
许清嘉将怀里的栗子酥放在桌上,又把伤药和碎银递过去,“听闻张捕头受伤,我做了些点心,顺便带了些伤药过来。”
张猛摆摆手,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又透着股倔强:“许娘子有心了,如今我已不是衙门的捕头了,许娘子不介意还是唤我一声张大哥吧……点心留下,这药和银子我却不能收,食肆的事本就是我分内之责,如今不仅没查个水落石出,反倒连累了自己,实在没脸见你。”
他望着桌上那碟栗子酥,金黄的酥皮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让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了些,“只是没想到,许娘子竟还会特意来看我这个落难之人……哦,这位是我内人,沈阿喜。”
沈阿喜连忙上前接过许清嘉递来的东西,将伤药和碎银小心放在桌上,又给许清嘉端来一杯热茶,局促地笑了笑:“娘子快请坐,家里简陋,让您见笑了。”
许清嘉接过茶盏,目光落在张猛的伤腿上,眉头微蹙:“嫂夫人不必如此说,张大哥因追查食肆下毒之事遭此横祸,我心中已是万分过意不去,这点心意你们若不收下,倒显得我生分了。”
张猛还想说什么,沈阿喜却在一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夫君,许娘子一番好意,咱们怎好推辞?再说这伤药看着就好,你用了也能好得快些。”
她转头看向许清嘉,眼中满是感激,“许娘子心善,我家官人就是这犟脾气,您别往心里去。”
许清嘉温和地笑了笑,将茶盏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温热,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嫂夫人言重了,张大哥正直不阿,为百姓办事受伤,我做这些本就是应当的,不知张大哥的伤势如何?大夫怎么说?”
张猛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大夫说伤了骨头,得好生养着,怕是个把月都下不了床,这食肆的案子……唉。”
沈阿喜眼圈微微泛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许清嘉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楚,到底是因为自己连累了他们。
她放下茶盏,轻声道:“张大哥不必自责,此事本就凶险,你肯出手相助已是仁至义尽,只是不知那日您被革职前,可曾查到什么关键线索?或是察觉到谁的异样?”
张猛沉默片刻,眉头紧锁,似在回忆当时情景,“那日我顺着线索查到了商署,本想去调取卷宗,却被商署的人以‘证据不足,无权干涉商户往来’为由拦在门外,我与他争辩几句,他竟直接让人将我架出了商署,傍晚回衙时,就被王都头带着几个衙役堵在了后院,说我‘滥用职权、诬陷良善’,不容分说便拖去了大堂,通判大人连审都未审,直接判了杖责二十、革去职位,我这才明白,他们是铁了心要将我从这案子里踢出去。”
他说到此处,猛地一拍床板,引得伤口一阵抽痛,倒抽一口冷气,“这件事情绝对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沈阿喜连忙扶住他的胳膊,眼眶又红了几分:“夫君,慎言!”
张猛甩开她的手,喘着粗气看向许清嘉,眼中满是不甘。
许清嘉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想起周如寄安排她进商署的事情。
看来,极有可能是被有心人知晓,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才会在她刚接触到商署的边缘,就迫不及待地对食肆下手,以此来敲打和警告她。
现在那背后之人此计未成,日后定会再找机会给她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