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大夫已经在给裴砚卿包扎。
他坐在榻边,左臂伸直搁在矮几上,任由大夫用沾了烈酒的棉布清理伤口周围的污渍。
许清嘉就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那狰狞的伤口,看着大夫用擦拭,每一次触碰都让裴砚卿的手臂几不可察地颤抖一下。
她的心也跟着揪紧,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等到大夫重新包扎好伤口,许清嘉便忙着上前问道:“大夫,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大夫收着药箱,捋着胡须道:“娘子放心,裴大人的伤口虽深,但好在处理及时,只是后续需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动怒用力,更不能沾水,每日换药时需用烈酒仔细清理周围,莫要让伤口感染了。饮食上也得清淡些,忌辛辣油腻,多吃些温补之物,养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许清嘉听得仔细,将大夫的话一一记在心上。
裴砚卿坐在榻上,看着这一幕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他看着许清嘉认真记下医嘱的模样,连带着手臂上传来的刺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
待大夫离开后,他才轻声开口:“阿念,你方才那般紧张,倒像是我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许清嘉转过身,将刚倒好的温水递到他面前,闻言瞪了他一眼:“难道不重吗?你自己看看那伤口,若不是处理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她语气里带着嗔怪,却难掩关切裴砚卿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指,只觉得那微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暖。
他仰头喝了口水,将杯子放在一旁矮几上,随即伸出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好了,别担心了。”
他拉着她在榻边坐下,目光落在她因担忧而微蹙的眉尖,指尖轻轻抚过,想要将那褶皱抚平。
许清嘉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随即脸颊又开始发烫,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僵硬躲闪,只是任由他动作。
“大夫说了要静养,你刚包扎好伤口,别乱动。”她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裴砚卿低笑一声,非但没松开手,反而顺势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让她的肩膀轻轻靠在自己未受伤的右臂上。
“有阿念在身边陪着,我不动便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许清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有他平稳的呼吸拂过耳畔,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让他平日里略显冷峻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呀!”许清嘉突然惊呼一声,“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猛地站起身。
裴砚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抬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要紧事?”
许清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几分懊恼:“我给忘了,尝鲜会结束了,今日是我跟江澈约好一起回宁州的日子。”
闻言,裴砚卿眸色有些暗淡,他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边缘,方才因她靠近而温暖的心绪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驱散了几分凉意。
他望着许清嘉略带焦急的脸庞,喉间微微滚动,终究还是压下了那句想问出口的,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你快回去收拾吧,在宁州要好好的,等我过些时日就去寻你。”
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许清嘉莫名地感到一丝不自在。
她看着他垂眸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淡淡阴影,便开口道:“我打算过几日再自行离开,我方才是懊恼昨日没有将此事跟江澈说清楚。”
听到她说现在不走,裴砚卿眼中的暗淡瞬间被点亮,像是被风吹散了乌云的夜空,骤然变得明朗起来。
他握着她衣袖的手指微微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仿佛怕自己听错般,又轻声确认道:“你……当真不走?”
许清嘉见他这副模样,心头那点不自在顿时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浅笑,故意逗他道:“怎么,裴大人这是舍不得我走?”
裴砚卿被她一语戳中心事,丝毫不加掩饰,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眼底的光芒亮得惊人:“是,舍不得我的阿念。”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被他握着的衣袖,指尖却触到他掌心的温热,那温度顺着肌肤蔓延开来,竟让她有些舍不得挣脱。
她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轻声嘟囔道:“没个正形,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倒当真了。”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没了半分方才的懊恼,反而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
虽说她晚几日离开自己是开心的,但为何一开始定好的行程发生改变,裴砚卿还是想知道的:“为何想要多留几日?”
许清嘉抬眸看他,认真道:“我才刚与师公相认,师公他老人家这些年独自在京中生活,我总想着多陪他几日,尽尽晚辈的孝心。况且,你现在又受伤了,
我若此时离开,又怎能安心。”
她语气坦然,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左臂上,带着几分嗔怪,却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关切。
“好了,现在还未到出发的时辰,我得赶紧回去同江澈说一声。”
她说完,便转身快步向外走去,留下裴砚卿一人坐在榻上,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
刚出了裴砚卿的卧房大门,门口的雅奇就十分郑重且恭敬的行了一礼,低声道:“许娘子慢走。”
许清嘉有些奇怪他为何突然如此恭敬,往日里他虽也客气,却从未这般郑重其事。
她心中疑惑,却也只是微微颔首,脚步未停地往走了出去。
赶到客栈时,江澈果然已经坐在大堂等候,但那眼下的乌青,似乎昨夜也没怎么休息好。
许清嘉想着,应该是昨夜与沈大哥他们喝酒太过尽兴。
“江澈!”许清嘉快步走了过去。
江澈见她是从客栈外走来的,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但想着,可能是今日要离开,她去早市逛了逛。
随即又勾唇浅笑:“东西可收拾好了,还有半个时辰我们就上路了。”
许清嘉在他对面坐下,有些抱歉地开口:“江澈,实在对不住,今日怕是走不了了,我还需在这里多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