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跟着管家穿过几进院落，才到了一处雅致的暖阁。
暖阁内陈设古朴，临窗摆着一张梨花木大桌，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想来便是元老爷了。
管家轻手轻脚上前禀报：“老爷，许娘子来了。”
元老爷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许清嘉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就是那个来送吃食的？”
许清嘉敛衽一礼，不卑不亢道：“正是小女子许清嘉，听闻老爷近日胃口不佳，特做了道家常小菜，想着或许能合老爷口味。”
说着便将食盒打开，椒麻鸡丝的麻香混着芫荽的清香瞬间飘了出来。元老爷鼻翼微动，原本有些倦怠的眼神亮了几分，示意管家将菜端到桌上。
他坐起身，目光落在那盘椒麻鸡丝上，只见瓷盘里的鸡丝洁白细长，裹着清亮的红油，翠绿的香菜段点缀其间，花椒与干辣椒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勾得人食欲大开。
元老爷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鸡丝送入口中，先是尝到花椒的麻香在舌尖绽开，紧接着是辣椒的微辣与鸡肉的鲜嫩交织，肉质紧实却不柴，料汁的咸鲜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觉得腻口。他接连吃了几口，原本沉闷的胃口像是被这麻香唤醒，连带着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一旁的管家见老爷吃得眉眼舒展，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低声道：“老爷，这鸡丝可还合口味？”
元老爷不悦地瞧了他一眼，“还不快给我端一碗饭来，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诶诶诶，好！”管家连忙应着去了，不多时便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元老爷也不说话，只是埋头扒拉着饭，夹着鸡丝跟凉菜吃得津津有味，那模样竟比平日里用膳时多了几分急切。
许清嘉站在一旁，见他吃得这般投入，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面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不过片刻功夫，一碗饭便见了底，元老爷放下碗筷，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这才看向许清嘉，眼神里已没了先前的审视，多了几分温和：“你这丫头，手艺倒是不错，这椒麻鸡丝做得很是地道，麻香够劲儿，却又不呛人，难得。”
许清嘉微微躬身道：“老爷谬赞了，不过是些家常手艺，能合您胃口便是小女子的福气。”
元老爷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不必拘束。”
许清嘉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上，神色依旧恭谨。
元老爷呷了口茶，缓了缓神才开口问道：“丫头，你今日前来，不只是送吃食这般简单吧？”
许清嘉心中早有准备，闻言也不隐瞒，坦然道：“实不相瞒，小女子在承膳坊的琼花巷边上经营着一家小的食肆，只是铺面狭小，难以施展，听闻我那食肆隔壁的铺面正是元老爷您的产业，这些年一直闲置着，小女子斗胆，想向您租下那间铺面，一来能扩大经营，让街坊邻里吃上更多家常好菜；二来也能让闲置的铺面重新有个用处，不至于空着积灰。不知老爷可否给小女子一个机会？”
她说着，目光诚恳地望向元老爷，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却又不失分寸，没有丝毫谄媚之态。
元老爷捻着胡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见她神色坦荡，眼底没有半分投机取巧之意，反而透着一股踏实肯干的韧劲，心中已先有了几分认可。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悠悠道：“你这丫头倒是直接。那铺子空了这些年，不是没人来问过，但我嫌他们要么急功近利，要么油滑不实，便都拒了，你既开着食肆，可知我为何不喜那些只知牟利的商户？”
许清嘉略一思忖，轻声道：“元老爷是觉得，做生意若只盯着银钱，便容易失了本心，做出的吃食也少了几分诚意与温度吧？”
元老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朗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你这丫头倒是通透，我老婆子在世时，常说吃食是暖人心的东西，做吃食的人，心不诚，手艺再好也差了点滋味，你方才那道椒麻鸡丝，我尝着就有股子认真劲儿，鸡丝撕得匀，料汁调得稳，没有花哨的噱头，却让人吃得熨帖。”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租铺子可不是小事，你打算如何扩大经营？又准备做些什么吃食？”
许清嘉早有腹稿，闻言不慌不忙道：“小女子打算将两间铺面打通，前堂扩大些，让食客坐着更舒坦；后厨也重新规整，添些家伙什，多请两位手脚麻利的师傅，至于吃食，还是以家常菜肴为主，我那食肆每日的食单都是根据当天能够采买到的新鲜食材来定，确保每道菜都用最新鲜的料。”
元老爷听着她的话，捻须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食材新鲜是根本，这话在理，如今市面上不少馆子，为了省些成本，常用些不新鲜的货色，吃起来一股子浊气，哪还有什么家常的本味。”
他呷了口茶，继续问道，“那你打算如何保证每日食材都新鲜？若是遇上阴雨天，市集上的菜蔬少了，又该如何？”
许清嘉从容答道：“小女子那食肆里的妈妈每日清晨都会亲自去市集挑选，与相熟的菜农、肉铺都打过招呼，让他们留最新鲜的食材给我。若是遇上天气不好，便提前一日多备些耐存的根茎类菜蔬和干货，实在缺了什么，便在食单上做些调整，绝不会用不新鲜的食材糊弄食客。”
元老爷点点头，又问：“租金方面，你打算出多少？”
许清嘉道：“小女子打听过承膳坊的铺面行情，愿意按照市价支付租金，若是老爷信得过小女子，我可以先预付半年的租金，并立下字据，保证按时缴纳，绝无拖欠，若日后经营不善，无力续租，也定会提前告知老爷，绝不让铺子空着无人打理。”
元老爷听她将租金事宜说得条理分明，既显诚意又不失稳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放下茶杯，看着许清嘉道：“丫头，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租金按市价来便是，预付半年也不必，按月支付即可，我租铺子给你，不是图那几个租金，是瞧着你是个实在人，做吃食又用心，不想让那好端端的铺面落在不靠谱的人手里。”
许清嘉闻言，心中一阵激动，眼眶微微发热，起身对着元老爷深深一揖：“多谢元老爷成全！小女子定不辜负您的信任，定会用心经营，让那铺面重新焕发生机，也让街坊邻里都能吃到安心可口的家常饭。”
元老爷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行了，不必多礼，明日我让管家去你那食肆瞧瞧，与你拟定个租约，你看如何？”
许清嘉连忙点头：“多谢老爷！一切听凭老爷安排。”
元老爷又与她闲聊了几句家常，问了些食肆的经营情况，许清嘉都一一如实作答，言语间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待到未时过了大半，许清嘉才起身告辞，元老爷让管家送她到门口，还特意嘱咐道：“回去路上仔细些，改日老夫亲自去你那食肆里瞧一瞧，你可要给我安排些
你的拿手好菜尝一尝。”
许清嘉笑着应下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脚步也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