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抬头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腰杆却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她身旁的江澈也已起身，见老者虽衣衫朴素却气度不凡，便侧身让出半边座位：“老人家客气了，这桌子本就宽敞，您请坐。”
老者道了声谢，将拐杖靠在桌腿旁，慢悠悠坐下。
他将手腕上系着的两个油纸包放在桌上摊开，其中一包是新鲜出炉的包子。
那包子白白胖胖的，还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麦香和肉馅的鲜美味道。
另一包则是切得整整齐齐的酱牛肉，色泽红润，看起来就十分有嚼劲。
老者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吃食，对江澈和许清嘉说道：“这是我刚从前面几家老字号的摊子上买来的，不嫌弃的话，二位也尝尝。”
许清嘉看着桌上香气扑鼻的食物，又看了看老者和善的笑容，连忙摆手道：“老人家，这怎么好意思。”
江澈也跟着说道：“是啊，您太客气了，这些还是您留着自己吃吧。”
老者却不以为意，拿起一个包子递到许清嘉面前：“哎呀，尝尝嘛，这包子铺可是这条街上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味道绝对正宗，你们不尝尝可就亏了。”
许清嘉看着老者递过来的包子，又闻着那诱人的香味，腹中的馋虫又被勾了出来。
这才接过包子，道了声谢：“那多谢老人家了。”
老者见她收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又拿起一块酱牛肉递给江澈：“小伙子，你也尝尝这个酱牛肉，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店做的，肉质紧实，酱香浓郁，配着包子吃，那味道简直了。”
江澈也没有再推辞，接过酱牛肉，道了声谢：“多谢老人家。”
许清嘉咬了一口包子，松软的面皮裹挟着鲜嫩的肉馅在口中化开，肉汁混着葱花的清香在舌尖绽开，烫得她微微蹙眉，却又忍不住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老者坐在对面，看着她满足的模样，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小娘子觉得如何？”
许清嘉含着满口的包子，连忙点头：“好吃！这肉馅应当是用了三分肥七分瘦的五花肉，剁得极细，又最妙的是还混了点香菇丁，那股子鲜劲儿才这般有层次。”
老者闻言朗声大笑，指腹轻叩桌面：“小娘子好舌头！这包子铺的老板的确有个讲究的，你再尝尝这酱牛肉。”
许清嘉闻言也夹起了一块酱牛肉，刚入口就让她眼前一亮：“这牛肉竟做得这般酥烂却又不失嚼劲！酱汁像是顺着纹理渗到了每一丝肉里，咸香中带着点回甘，细细品来，似乎还藏着八角与陈皮的微苦，反倒衬得肉香愈发醇厚了。”
“小娘子不仅懂吃，还能品出这其中的门道，实在难得！”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莫非也是精通厨艺之人？”
许清嘉咽下口中的食物，脸颊微红地摆摆手：“谈不上精通，只是年少时跟在家中长辈身后，耳濡目染学了些皮毛罢了。”
江澈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低头咬了口酱牛肉，果然如许清嘉所说，肉质酥而不柴，酱味层层递进，不由得对老者口中的“讲究”多了几分好奇。
老者见她这般谦逊，更是来了兴致，又问道：“那小娘子可尝出这牛肉卤制时，除了八角陈皮，可还有别的巧思？”
许清嘉凝神回想片刻，眉头微蹙又舒展开来：“方才吃得急，倒没细品……若说巧思，这卤料中是否还加了一味甘草？”
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正是！寻常卤牛肉多用香叶增香，这老板却偏用甘草来调和辛烈，既能解肉腥，又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甜润，难怪小娘子能尝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清嘉手中的包子，又道，“其实这包子的肉馅里，除了香菇丁，还悄悄加了半勺虾籽粉提鲜，只是用量极轻，不仔细品便尝不出来。”
许清嘉恍然大悟，难怪方才吃着总觉得那鲜味格外有层次，原来还有这般门道，她望着老者，眼中满是钦佩：“老人家对吃食这般用心钻研，想必也是位懂味之人。”
老者闻言摆摆手，眼底却闪过一丝怀念：“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到老了反倒觉得，最勾人的还是这些藏在街巷里的烟火气，就像这包子铺的老板，守着一个小摊三十多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揉面调馅，凭的不就是这份实在和用心么？”
许清嘉听着，心里也颇有感触，“这世间的珍馐美味或许能惊艳一时，但真正让人记挂的，往往是这些带着温度的寻常吃食。”
江澈闻言也放下手中的汤匙，接口道：“大概正是因为这些吃食里藏着制作者的心意，才让寻常滋味也变得不寻常起来。”
“不错。”老者连连点头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往桌上一放，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的光芒看向江澈：“这做菜啊，就跟做人一样，得用心，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的舌头，你瞧这满街的烟火气，哪家铺子能立住脚，靠的不都是这份不糊弄的心思？”
说着，他又夹起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仿佛在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滋味，也像是在回味着过往的岁月。
桌上的东西很快被吃完，许清嘉跟江澈再次向老者道谢，三人就此分开。
这个时辰，方才那些都还在准备的小摊子也都支棱起了棚架，摊主们有的蹲在地上往灶膛里添柴，橘红色的火苗舔着锅底，将半边脸映得发亮。
二人又逛了好一会儿，一张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午时才过，他们去找沈飞云的时候，许清嘉手里头还拿着半袋子刚出炉的糖炒栗子。
见到沈飞云还没开始上手烹制菜品，她皱着眉头问道：“沈大哥，我看旁边的棚子都搭起来了，你怎的还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