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卿看着面前递过来的兔丁，眸光微微一凝，那红油裹挟着芝麻的香气扑面而来，兔丁被斩得大小匀称，肉质在红油里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没有立刻张口，而是垂眸看向许清嘉递来竹签的手，她的指尖沾了些许方才试吃蜜饯时留下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许清嘉见他不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竟带着几分不自觉的亲昵，脸颊霎时染上薄红，手微微一顿，竹签上的兔丁险些掉落在地。
她慌忙想收回手，却被裴砚卿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常年握笔形成的薄茧，那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裴砚卿顺势低头，用牙齿轻轻咬住了竹签上的兔丁。
许清嘉只觉一股热流从指尖窜上心头，脸颊烫得几乎能煎鸡蛋，慌忙抽回手。
“如何？”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咳咳……”裴砚卿猛的咳嗽了两声，因为那股在喉间迸发的辣意，脸色
泛起一抹不自然的潮红，连耳根都悄悄染上了薄红。
许清嘉见状赶忙给他倒了杯茶水，“你不能吃辣怎么不说啊？”
裴砚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喉间的灼痛感才稍稍缓解，他放下茶杯时，指尖因方才的呛咳微微泛白，却还是强撑着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是我自己大意了，原以为能应付得来，倒是让你见笑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碗中红油翻滚的兔丁上，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许是近来口味愈发清淡，竟忘了这麻辣的厉害。”
许清嘉见他明明难受得紧，却还想着安慰自己，心里又气又有些不忍，伸手将那碗兔丁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早知道你这般不耐辣，我就不让你尝了，快再喝点水漱漱口。”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给他续了杯凉茶。
“你吃这个。”她把刚才买来的糖油果子打开，推到了裴砚卿面前。
二人的这番举动，在旁人眼中就是小两口间再寻常不过的打情骂俏。
沈飞云他一边往兔丁上撒着花生碎，一边偷眼瞧着那两人，见许清嘉眉头微蹙却掩不住关切，裴砚卿虽咳得狼狈眼底却含着笑意。
忍不住在心里暗叹，这裴公子看着清冷，对清嘉妹子倒是真上心，连不能吃辣都肯陪着尝鲜，倒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强多了。
江澈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只觉得方才喝起来还带着甘甜的茶水此刻竟也染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像是被这席间微妙的气氛浸了苦。
他目光落在桌角那包尚未拆开的杏桃排上，那是方才他路过一家老字号时想着许清嘉应该会喜欢，便买了一些准备夜里回客栈时带给她的。
此刻那包杏桃排安静地躺在那里，油纸的褶皱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挑选时的犹豫与期待。
他看着许清嘉为裴砚卿递水时自然的关切，看着裴砚卿望着她时眼底毫不掩饰的温柔，只觉得那包点心像是突然有了千斤重，压得他指尖微微泛白。
原本准备好的话语，此刻却堵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默默将目光移开，望向街对面那家挂着罗纱的绸缎庄，绸缎庄的幌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映着雨后初晴的天光，却怎么也照不进他此刻沉郁的心底。
“对了，明日这尝鲜会就结束了，我在望江楼定了位置，到时候你们可都得赏光过来啊，裴公子若是不忙也定要同清嘉妹子一块过来！”
沈飞云一边麻利地将刚出锅的卤味分装到食盒里，一边热情地招呼着众人，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诚意，“主要还是为了感谢清嘉妹子，还有就是这马上就要分别了，总得聚一聚才好。”
林声也应和道：“可不是嘛，沈大哥说得在理，咱们这一路同行也算缘分，明日正好借这尝鲜会的余兴，在望江楼好好喝一杯。”
许清嘉闻言抬头看向沈飞云，眉眼弯弯地应道：“沈大哥费心了，明日我定会去的。”
她转头望向裴砚卿，见他已缓过劲来，便笑着补充道，“你明日有空吗？”
裴砚卿的目光落在她带着期待的眼眸上，那里面映着街外流动的光影，也映着他此刻的身影，“有些公务要处理，不过应该能在酉时前忙完。”
“那感情好，就这么说定了！”沈飞云当即拍了板，又乐呵呵地给江澈和林声添了茶水，“你们俩也不许缺席，咱们明日酉时在望江楼不醉不归！”
江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笑着应了声：“好。”
“你们吃着喝着啊。”林声打了声招呼，然后连忙就把沈飞云给拉到一边。
他低声地开口：“大哥呦，我知道你性子直，但你没注意到江老弟的脸色不太好看吗？你方才那般热情地撮合裴公子和清嘉妹子，江老弟心里该多难受。”
沈飞云一愣，随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我这不是看他们俩站在一起挺般配的嘛，那清嘉妹子跟裴公子明显就是两情相悦啊！再说江老弟也没说过他心悦清嘉妹子吧？”
林声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江澈：“你自己瞅瞅，那茶杯都快被他捏碎了，他对清嘉妹子的心思，你我还能看不出来？也就是清嘉妹子自己傻乎乎的没察觉罢了。”
沈飞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江澈望着窗外，侧脸线条紧绷，握着茶杯的指节泛白，方才的轻松笑意荡然无存。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或许真的戳到了江澈的痛处，不由有些懊恼：“那……那现在咋办？我这张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能咋办？装没看见呗，总不能让江老弟下不来台。再说感情的事，本就勉强不来，清嘉妹子心里有谁，咱们做朋友的，看着她开心就好。”
沈飞云点点头，心里却暗自打定主意，以后说话可得更注意些，别再无意间伤了江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