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光阴,在瀑布永不停歇的轰鸣与黎朔一次次被冲飞又爬起的执着中,悄然流逝。
当黎朔再一次稳稳站立于那千丈瀑布的正下方,任由那足以粉碎精钢的恐怖水流轰击在头顶、肩背。
他的身形仅仅只是微微晃动,周身骨骼发出如玉器交鸣般的清脆声响时,他知道,炼骨之境,终至大成!
他内视己身,只见全身二百零六块骨骼,此刻皆温润剔透,散发着莹莹玉色光泽,仿佛是由最上等的灵玉雕琢而成。
骨骼结构致密到了极点,气血在其中奔流,再无半分滞涩,反而隐隐与那磅礴的气血之力产生共鸣,使得他整个人的力量、防御、乃至生命本源,都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单凭这身玉骨,他自信即便不动用丝毫灵力,也足以硬撼凝核境中期甚至后期的修士!
然而,正如夜尊前辈所言,炼骨大成,仅仅是肉身成圣之路打基础的完结。
接下来,才是真正褪去凡胎,踏入圣道门槛的关键一步——洗髓伐身!
“前辈,炼骨已成,这洗髓伐身,又当如何修炼?”黎朔压下心中的激动,恭敬请教。
他深知,前面的凡身、炼皮、炼筋、炼骨四境,虽然艰难,但在冥荒界五大洲,一些顶级的体修世家或古老传承中,或许还有零星的记载和法门残存。
毕竟,将肉身打磨到一定程度,是某些特殊功法或职业(如某些炼器、佛修)的基础要求。
但炼骨之后的洗髓伐身,以及其后的金身不败、法天象地等境界,则早已彻底失传,甚至无人知晓后续是何境界。
无人知晓,该如何引导自身,完成那脱胎换骨、易筋洗髓的神秘蜕变。
这一切,对黎朔而言,却并非绝路。
因为他有凌夜!
戒指之中,凌夜老神在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疯狂知识储备,他已经成功将自己从“水货老爷爷”升级为了“理论知识储备堪称宗师级的老爷爷”。
结合网络上搜罗的各种道家内丹术、国术理论、以及无数玄幻小说中的魔改设定,他早已为黎朔规划好了洗髓伐身的“科学”路径。
“洗髓伐身,顾名思义,便是要涤荡骨髓深处的最后杂质,更换陈旧血液,重塑肉身根基,完成生命层次的第一次飞跃!”凌夜的声音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庄严感,“寻常药石、外力捶打,已难以触及骨髓本源。唯有引动天地间至阳至刚、蕴含毁灭与新生之机的力量,方能由内而外,完成这终极的洗礼!”
黎朔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试探着问道:“前辈所指的天地之力是……”
“自然是——天雷!”凌夜图穷匕见,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感,“而且,不再是像之前炼皮时那样,接引一丝最普通的雷霆淬炼体表。”
“这一次,你需要做的,是在雷雨天气,主动、持续地引动天雷入体!让那狂暴的雷霆之力,穿透你的皮、肉、筋、骨,直接轰入你的骨髓深处!以雷霆为锤,以骨髓为铁,千锤百炼,煅去凡髓,生出圣髓!此乃‘天雷洗髓大法’!”
“持……持续引天雷入体?!”黎朔听得头皮发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上一次为了炼皮大成,引那一丝天雷,就差点把他劈成焦炭,痛不欲生,足足修养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现在居然要持续引雷劈自己?还是直接劈到骨髓里?
这……这真的是修炼,不是自杀吗?!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天雷轰得外焦里嫩、魂飞魄散的凄惨景象。
“前辈……这……是否太过凶险了?”黎朔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干。
“凶险?当然凶险!”凌夜理直气壮,“洗髓伐身,乃是逆天改命的第一步!岂是儿戏?不经历极致的毁灭,如何迎来新生?你想想,一旦成功,你便将褪去凡躯,寿元大增,潜力无穷!这点风险,算什么?”
“再说了,”凌夜话锋一转,开始画大饼兼甩锅,“你要相信你是天运之子,受天道眷顾,区区天雷,岂能真个劈死你?说不定天道爸爸还会给你放点水,让雷霆之力刚好达到淬炼效果,而不至于要了你的小命呢?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黎朔嘴角抽搐,对于“自己是天运之子,天道爸爸放水”这种说法,他持保留态度。
但前辈的话,却又让他无法反驳。
洗髓伐身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天雷,似乎确实是目前所知唯一能有效作用于骨髓深处的天地伟力。
他看着自己那泛着玉色光泽的骨骼,感受着体内奔腾如大河的气血,脑海中闪过离开黎家时安歌那期盼的眼神……
一股不甘与决绝,渐渐压过了对天雷的恐惧。
“我……我练!”黎朔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不愿意归不愿意,但为了力量,为了未来,再大的痛苦,他也得扛下去!
机会很快到来。
几日后,天空再次阴沉下来,乌云汇聚,电蛇穿梭,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黎朔深吸一口气,来到了山谷中一处相对开阔的高地。
他褪去上衣,露出那经过千锤百炼、线条完美却布满各种细微伤痕的身躯。
玉色的骨骼在皮肤下隐隐透出光泽。
他运转《混元一炁功》,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
同时,也默默运转《太极心经》,抱元守一,意守丹田,准备以太极意境来尽可能化解、引导那即将入体的狂暴力量。
紫电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那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不安地在他脚边来回踱步,发出“吱吱”的警告声,用小爪子扯他的裤脚,想把他拉回山洞。
黎朔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安抚道:“没事,紫电,你去山洞里躲好。”
紫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化作一道紫影,窜回了不远处的山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紧张地望着这边。
“轰咔——!”
第一道刺目的闪电,如同银龙般撕裂天幕,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劈落在远处的一座山头上,将一株参天古木瞬间化为焦炭!
黎朔看准时机,不再犹豫!
他猛地将自身气血与神念催发到极致,如同一个醒目的灯塔,主动迎向那漫天雷霆!
“来吧!”
仿佛受到了挑衅,又或许是那蓬勃的气血与灵魂气息对天地雷霆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轰隆!!!”
一道比之前粗壮了数倍的恐怖闪电,扭曲着,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如同天神的裁决之矛,瞬间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劈落在了黎朔的天灵盖之上!
“呃啊——!!!”
黎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
整个人瞬间被刺眼的雷光吞没!
这一次,不再是体表的焦黑!
那狂暴的雷霆之力,直接穿透了他那无瑕的宝皮、坚韧的筋膜、乃至那温润如玉的骨骼防御,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入了他的骨髓深处!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被灼烧、被湮灭!
他的意识瞬间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七窍之中都溢出了血迹!
周身毛孔更是喷射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色雾气,那是被雷霆之力硬生生从骨髓深处逼出的杂质与淤毒!
仅仅一道雷霆,就让他濒临崩溃!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混元一炁功》那中正平和的灵力自动护住心脉,《太极心经》的意境也让他保留了一丝清明,引导着部分肆虐的雷霆之力,按照某种玄奥的路线,在骨髓中流转、淬炼。
毁灭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力量,开始从那被雷霆“煅烧”过的骨髓中,缓缓滋生……
黎朔猛地咬破舌尖,利用剧痛强行刺激自己清醒过来。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依旧在不断汇聚、仿佛无穷无尽的雷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嘶哑地低吼: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