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城的客苑雅致清静,提供的灵食与北冥特有的冰属性灵果也别有风味。
段明珏派来的侍从礼节周全,挑不出丝毫错处。
然而,入住不过两日,黎朔心头却产生了一股莫名的违和感,安歌和安柔同样有所感应。
黎朔决定起一卦看看。
他静心凝神,以指代笔,在虚空中简单勾勒卦象。
卦象显现的刹那,黎朔眉头骤然紧锁!
凶!而且并非小凶,是那种暗藏刀兵、内乱将起的凶兆!
卦象所指,祸起萧墙,变生肘腋,直指皇城核心!
“凶卦,应在此城。”黎朔沉声对安歌二人道。
三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但他们毕竟是客,无凭无据,总不能跑去对段明珏说我算了一卦你家要出事。
只能暗自警惕,将神识感知提升到极致,留意皇城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然而,连续两日,皇城依旧平静。
段明珏每日处理朝政,接待他们时也言笑晏晏。
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并无异状。
黎朔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初临异地,水土不服导致卦象有偏?
第三日,清晨。
黎朔如往常般准备运转《混元一炁功》温养灵力进行修炼。
然而,就在他心念一动,试图引动丹田灵力的瞬间——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无力感,骤然席卷全身!
丹田之中,原本如江河般奔腾的灵力,此刻竟如同被彻底冻结、消散了一般,空空如也!
任凭他如何催动法诀,如何调动神念,都感应不到丝毫灵力的回应!
甚至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内视经脉都做不到!
仿佛一夜之间,他从斩缘境后期的修士,退化成了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
“怎么回事?!”黎朔心中剧震,立刻尝试运转肉身气血。
万幸,那磅礴的气血之力依旧在体内奔涌,并未受到影响。
但灵力,确确实实消失了,连带着与灵力相关的所有术法、符箓感应,全部断绝!
他猛地推开房门,正好看到同样脸色苍白的安歌和安柔从隔壁房间走出。
无需多言,从彼此眼中,她们看到了同样的惊骇——她们的灵力,也消失了!
“不是我们个人的问题!”安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的幻术,柔儿的衍化,全都感应不到了!”
就在这时,客苑之外,原本静谧的皇城,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喧哗、惊呼、乃至恐慌的哭喊声!
“我的灵力!我的灵力没了!!”
“怎么回事?!功法运转不了了!!”
“守卫!守卫!快禀报陛下!!”
“是天罚吗?!!”
混乱的声音由远及近,迅速蔓延。
显然,灵力消失的,不仅仅是他们三人,很可能是整个玄冥城范围内,所有修炼者!
“果然出事了!”黎朔眼神一厉,气血之力微微鼓荡,护住周身,“走,出去看看!”
三人冲出客苑,只见皇城已是一片混乱。
许多宫女、太监、低阶侍卫、甚至一些修士模样的官员,都瘫软在地,或茫然失措,或惊恐哭喊,显然都失去了灵力。
只有少数纯粹走肉身路线的卫士,还能勉强维持秩序,但脸上也充满了恐惧。
皇宫深处的方向,传来剧烈的能量碰撞声和愤怒的呵斥,那是肉体力量与兵器交锋的动静,显然已经爆发了战斗!
黎朔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动静最大的方向——皇宫正殿疾驰而去。
此刻的皇宫正殿广场,已然成了战场。
一方,是以北冥皇帝段明珏为首的残余力量。
段明珏手持一柄冰晶长剑,脸色铁青,嘴角溢血,显然已受了伤,周身却无半点灵力波动,全靠肉身和剑法在支撑。
他身边围着数十名忠心耿耿、同样失去灵力但肉身不弱的金甲侍卫,正在苦苦抵挡。
另一方,则是黑压压一片身着重甲、手持利刃的精锐军队,为首的是一名面容与段明珏有五六分相似、但眉眼间充满阴鸷与狠戾的青年,正是北冥大皇子——段无锋!
他骑在一头体型庞大的冰原巨狼背上,手持长戟,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
“父皇!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段无锋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得意,“这散灵香的滋味如何?无色无味,混入日常灵膳水源之中,需三日方能起效,一旦发作,十二个时辰内,封闭灵根,消散灵力,任你是破妄还是轮回,也得变成拔牙的老虎!”
“逆子!!”段明珏气得浑身发抖,一剑逼退两名冲上的甲士,怒喝道:“朕自问待你不薄!立你为储,倾力培养,让你执掌部分军权,历练政务,你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待我不薄?”段无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面容扭曲,“让我去苦寒边疆镇守是培养?让我去军队和那些泥腿子厮混是历练?”
“我看你分明是忌惮我母族势力,想架空我!还有那个新出生的小杂种!你对他百般宠爱,是不是早就想废了我,立他为太子?!与其等你动手,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他越说越激动,挥舞着长戟:“这散灵香可是我从拜魔教那里花了巨大代价弄来的宝贝!若非御厨房总管曾是我母族旧人,对我毫无防备,我岂能如此轻易得手?今日,这玄冥城,这北冥皇位,都该换主人了!给我杀!一个不留!”
随着他一声令下,更多的重甲士兵蜂拥而上,喊杀震天。段明珏一方虽然个体实力更强,但灵力被封,实力十不存一,且段明珏本人已受伤,形势岌岌可危。
黎朔三人躲在一处殿柱后观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宫廷政变。
安歌低声道:“果然是祸起萧墙……那散灵香竟如此歹毒,能封闭灵根。”
凌夜的虚影飘在旁边,看着眼前这父子相残、军队逼宫的场面,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在黎朔脑中冒出一句:“卧槽……这剧情……玄武门之变现实版啊!真就为了皇位啥都干得出来?”
黎朔听着段无锋那充满偏执和猜忌的控诉,又看着段明珏那震惊、愤怒又夹杂着痛心的表情,结合之前段明珏对他们的礼遇和谈及国事时的气度,心中隐约有了判断。
就在段无锋志得意满,准备亲自下场了结段明珏时,一个清朗平静,甚至带着点无奈的声音,突兀地在肃杀的广场一角响起:
“打断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段无锋和段明珏,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声音来源。
只见黎朔从柱子后缓缓走了出来,安歌和安柔紧随其后。
段无锋眉头一皱,不认识黎朔,但看他气度不凡,且在此等情况下依旧镇定,心中生出警惕:“你是何人?敢插手我北冥皇室之事?!”
黎朔没理他,而是看向被围攻的段明珏,又看了看段无锋,叹了口气,用一种仿佛在陈述显而易见事实的语气说道:
“大皇子殿下,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你父皇让你去边疆镇守,去军队历练,去体察民情,并不是想流放或架空你,而是真的想培养你,让你了解守土之不易、军队之艰辛、百姓之疾苦,为你将来继承大统、治理国家……打下实实在在的基础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因散灵香而惊恐瘫软的普通宫人和低阶修士,继续道:“至于喜爱幼子……父母疼爱幼子,乃人之常情。段皇陛下若真有废立之心,以他轮回境的修为和帝王权术,需要绕这么大圈子,还让你掌握部分军权?直接下旨,或者暗中处置,岂不更简单?”
黎朔的话语清晰平静,却像一把无形的锤子,敲在了段无锋那被猜忌和怨恨填满的心防之上,也回荡在不少仍有思考能力的将士耳边。
段无锋猛地一愣,脸上的狞笑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茫然和动摇。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段明珏则看着黎朔,眼中爆发出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痛心,也有一丝希冀。
然而,箭已离弦。
段无锋仅仅动摇了一瞬,便被身后谋士的低声催促和眼前唾手可得的皇位拉回了现实,他脸色重新变得狠厉:“巧言令色!乱臣贼子,一并杀了!”
更多的士兵调转矛头,冲向黎朔三人。
黎朔摇了摇头,对安歌安柔道:“看来,讲道理是讲不通了。”
他微微握拳,体内沉寂的气血,开始如同苏醒的巨龙般,发出低沉而恐怖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