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谷沐长老的来访与归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分量十足的石子,其涟漪很快显现。
首先做出明确反应的,是百草界内几家与青霞谷关系密切、或本就观望许久的丹道与灵植宗门。短短半月内,归墟帝庭设在清微天域与百草界交界区域的“万界通衢柜坊”,便接连收到了数份来自百草界宗门的正式函询。内容大同小异:咨询大规模、长期使用归墟玉符进行跨境药材、丹药采购的优惠细则,以及接入“安全交易平台”和“物流灵枢网”的具体流程与费用。
这些宗门体量或许不及青霞谷,但数量一多,汇聚起来的需求也极为可观。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态度转变,标志着归墟玉符的价值和帝庭倡导的交易模式,开始获得一个以“生产型”为主的特色天域的实质性认可。这比在清微天域内部与倒卖型商会博弈,意义又自不同。
长孙明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亲自带队,抽调了精通商务、律契和物流的干员,组成一支精悍的“百草界专项事务组”,准备择日亲赴百草界,与这些宗门进行一轮集中的谈判与接洽。目标很明确:不仅要促成玉符流通和平台接入,更要争取签订长期的、带有些许排他性质的供货框架协议,将百草界的一部分优质丹药与特色灵植资源,纳入帝庭主导的贸易体系。
“这是将我们的‘支付网络’与‘实体资源’深度绑定的关键一步。”议事时,长孙明指着灵光地图上百草界的位置,眼中闪着精明的光,“掌握了优质资源的稳定渠道和定价参与权,我们的玉符信用,就有了更坚实的锚。”
欧阳熊对此全力支持:“去吧,该给的优惠可以给,但核心条款要把牢。咱们是建平台的,规矩得由咱们定。遇到难啃的骨头……嗯,可以让林长老准备些百草界没有的独家食谱作为‘文化交流礼物’,或者让端木长老设计几款符合丹师审美的限量款法袍作为‘纪念品’。”
端木雅在一旁闻言,没好气地白了欧阳熊一眼,却也没反对,反而若有所思地开始考虑丹师群体的服饰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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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长孙明紧锣密鼓筹备百草界之行时,帝庭内部另一处“战场”,也到了关键时刻。
天工殿深处,一间布满精密阵纹、灵力激荡几乎化为实质的密室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皇甫烈眉头紧锁,盯着眼前悬浮的一座缩小了无数倍的复杂立体阵盘虚影。阵盘核心流光溢彩,但外围几个关键节点却明灭不定,偶尔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灵力嘶鸣。百里惊鸿站在另一侧,指尖凝着数缕性质迥异的灵光,不断尝试点入那些不稳定节点,却总在最后关头被紊乱的灵机弹开。
“不行,‘虚空定锚’与‘万化归流’两重核心阵法的灵纹耦合,在此处存在根本性冲突。”百里惊鸿收回手指,叹了口气,向来淡定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惫,“强行融合,要么定锚不稳,传送坐标偏移;要么归流不畅,灵力损耗激增,甚至可能引发局部塌缩。”
他们正在攻关的,是“万界通衢物流灵枢网”的核心技术难题——如何实现超远距离、超大规模、且能稳定承载实体物资(尤其是活物与高能灵材)的“定向群体传送阵群”。现有的跨界传送阵,大多针对修士个体或小批量货物,且维护成本高昂,稳定性随距离增加而急剧下降。要想实现他们构想的、真正高效廉价的“诸天物流”,必须攻克这个难关。
皇甫烈性格更显急躁,他一把抓过旁边案几上的一壶灵液灌了几口,抹了抹嘴:“老子就不信了!‘定锚’用的是空间折叠稳固原理,‘归流’走的是能量循环共鸣的路子,理论推导明明可以互补!肯定是咱们选取的‘介导灵材’或者‘谐波频率’不对!”
“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百里惊鸿相对冷静,“我们已经试了十七种高阶空冥石和九种虚空兽骨作为介导灵材,调整了上百次谐波参数,效果都不理想。或许……思路该变一变。不一定非要让两套阵法完全融合,可否考虑‘嵌套’或‘分阶段激发’?”
“嵌套?那会极大增加阵法的复杂度和启动时间!分阶段?物流要的是效率!”皇甫烈反驳,但眼中也开始思索。
两人陷入了新一轮的激烈讨论与演算,密室内灵光闪烁,符文飞舞。这是最顶尖炼器师与阵法师之间的思维碰撞,外人难以置喙,只能等待结果。
欧阳熊曾悄悄来看过一次,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却全神贯注,便没打扰,只是让人定时送来最好的灵食和补充神识的丹药。他知道,这种技术瓶颈,急不来,也帮不上忙,只能靠他们自己突破。但他也相信,以皇甫烈和百里惊鸿的本事,再加上他们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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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合作与内部攻关齐头并进之际,一些更微妙的变化也在发生。
归墟城内,几家原本属于四海商会、万宝阁旗下,但位置绝佳的大型商铺,悄然更换了招牌和内饰,挂上了“万界通衢特许商号”的标识。店内开始明确标识接受玉符支付,并接入了帝庭的货物查询与物流系统。虽然这些商铺的经营权并未完全转移,仍由原商会派人管理,但这一举动本身,无疑是一种明显的妥协和风向标。
独孤晓的《清微日报》对此轻描淡写地报道了一句,却将更多篇幅给了那些率先全面接入系统、生意因此红火起来的中小商户的“成功故事”。潜移默化间,“使用玉符、接入帝庭体系”等于“更先进、更赚钱”的认知,在更广泛的商贾层面扩散开来。
司马南风那里收到的情报也显示,清微天域内几个原本对玉符抵触最烈的、拥有大型灵石矿的宗门,内部出现了分歧。少壮派和务实派开始质疑固守灵石的意义,认为不如顺势而为,利用手中资源换取玉符和在帝庭体系内的话语权。尽管保守派仍占上风,但裂痕已然出现。
这一日,司马南风向欧阳熊汇报了一个意外收获:“我们潜伏在‘碎星带’的人,偶然截获了一队形迹可疑的走私船队。船上除了违禁的星辰精金,还有大量未曾标记来源的空白玉简,以及一套被部分拆解、形制古老的通讯阵法核心。审讯得知,他们受雇于一个匿名中间商,目的地是……混沌海边缘的‘迷雾礁’。”
“混沌海?迷雾礁?”欧阳熊目光一凝。混沌海是诸天万界间着名的险地与混乱地带,蕴含无数机遇与危险,也是各方势力触角交织、情报混杂的区域。“能追溯到匿名中间商吗?”
“对方很谨慎,用了多层傀儡和加密信道。但综合其他零散信息判断,雇佣方对新型通讯和远距离神念传导技术非常感兴趣,且不惜代价。”司马南风顿了顿,“结合拍卖会后各方反应,不排除有更高层面的势力,开始通过混沌海这类边缘地带,迂回探查我们的虚实和技术底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欧阳熊挠了挠头,倒没有太多意外,“咱们折腾出这么大动静,被人惦记是正常的。让下面的人多留意混沌海方向的动静,特别是与空间、通讯、符文相关的人与事。另外,皇甫和百里那边,或许也该给他们加点压力,提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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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归墟鼎内玄穹界的灵湖旁,木易青正与巫马战对弈。湖面倒映着鼎内苍穹的点点“星光”,那是模拟外界星辰与汇聚而来的气运灵光。
“外面的风,似乎越来越急了。”木易青落下一子,轻声道。
巫马战猩红的魂火平静地跳跃着,以神识移动棋子:“急风方能考验根基。鼎炉稳固,内天地生机日盛,外界风雨,不过是淬炼之火。”他顿了顿,“近日,那些‘亡灵园丁’们反馈,移栽自百草界的几株‘蕴神花’,长势异乎寻常的好,似乎格外契合此地气机。”
木易青眼中泛起笑意:“看来,咱们这位‘主上’折腾出来的玉符和商路,确能引来源头活水,反哺鼎内乾坤。这是好事。”
两人不再言语,专注于棋局,却仿佛都能感受到,脚下这片土地,正随着外界的每一次潮汐涌动,而变得更加厚重、充满潜力。
归墟城中的欧阳熊,则难得清闲地躺在自己殿阁的屋顶,望着真实的璀璨星空,手里拎着一壶酒。
“技术要突破,商路要开拓,潜在的麻烦要防备……这‘养老’生活,还真是半点不轻松。”他自言自语,灌了口酒,脸上却没什么愁容,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一帆风顺,哪是咱们反派……咳,哪是咱们该过的日子?”
他想起黑石镇那个破落小院,想起那九千八百灵石的债务,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如今,他们有了自己的城,自己的鼎,自己的货币,自己的网络,甚至开始吸引更遥远世界的目光。
游戏,确实才刚刚开始。而他们这群曾经的“失败者”,如今正兴致勃勃地准备着,玩一把更大的。
远处天工殿的方向,隐约又传来一阵灵力波动,随即是皇甫烈一声隐约的、压抑着兴奋的怪叫,似乎……有所进展了?
欧阳熊嘴角勾起,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
夜还长,风正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