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庐内的灯光在第七次战略会议时调成了冷白色。
这种光效是端木雅设计的，学名叫“绝对理性光谱”，能抑制大脑中与情感决策相关的区域活动，同时提升逻辑处理速度百分之十一点三。配上林清羽特调的“冰魄凝神香”，整个空间冷得像手术室。
“所以总结来说，”司马南风站在全息沙盘前，手中光笔指向两个被高亮标记的区域，“坠龙渊林枫，玄策天律令之子楚无咎，目前尚无直接交集，但根据墨云舟的星轨推演和我的【大势洞察】，两人在六到八个月后，有百分之三十四点七的概率因‘九幽秘境’的开启产生命运线交叉。”
沙盘上，两条淡金色的光流从不同方位延伸，最终在一个被称为“九幽裂隙”的节点附近汇聚。
“传统思路，”司马南风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产品说明书，“是阻止他们接触，或提前清除其中之一。”
他顿了顿，光笔在空中划了个叉。
“低效，且成本不可控。清除一个，会触发另一个的气运反噬；阻止接触，需要长期投入资源干预命运线，边际效益递减。”
欧阳熊抬起眼皮：“你的替代方案？”
“助推。”司马南风吐出两个字，沙盘上瞬间展开数十条分支预测线，“我们不阻止他们相遇，反而确保他们以最‘戏剧性’的方式相遇——最好是一见面就结下死仇的那种。”
心庐里响起几声了然的轻哼。
“让他们自相残杀。”第五屠鸿咧开嘴，露出森白牙齿，“这戏码我熟。”
“狗血。”欧阳熊评价道，但身体前倾，显示出兴趣，“而且传统得掉渣。”
“管用就可以。”司马南风面不改色，“计策不分新旧，只看效果与成本。而这一计的成本……”
他看向长孙明。
长孙明面前的账本虚影自动翻页：“若按标准方案操作——包括但不限于情报伪造、机缘设计、舆论引导、意外制造——预计总投入为：清除林枫方案A的百分之十八点三，清除楚无咎方案b的百分之二十一点七。而预期收益……”
他调出一张复杂的损益表。
“若两人陷入长期敌对，互相消耗气运与资源，我司可获取的‘渔翁之利’包括：一、二者争夺的秘境资源，我可提前收购周边地权或提供‘中立物流服务’抽成；二、二者背后的支持势力（待查明）将互相削弱，降低清微天、玄策天整体威胁等级；三、二者在斗争中可能暴露的‘特殊能力’（如林枫的‘系统’）可被我方观测、解析，甚至……逆向工程；四、若一方最终胜出，也必定元气大伤，届时我司可选择投资、控制或清除，主动权完全在手。”
他最后总结：“投入产出比预估为1：5.8到1：12.3，取决于双方争斗的激烈程度与持续时间。属于高收益战略投资。”
“风险？”欧阳熊问。
“主要风险有二。”司马南风接回话头，“一、二者意外和解或结盟，概率百分之八点四；二、争斗失控，波及我司核心资产，概率百分之三点一。针对风险一，我已设计七重‘误会加固’预案；针对风险二，百里惊鸿正在九幽秘境周边部署隔离缓冲阵列。”
詹台明突然开口：“如果他们打得太克制，不够精彩呢？”
“那就安排‘催化剂’。”太史渊的阴影里传出声音，“比如，让林枫‘偶然’发现楚无咎的部下曾屠杀过他出生的村庄——虽然那个村庄三年前确实毁于匪患，但匪患背后可以有一点天刑殿的影子。”
“或者，”端木雅微笑补充，“让楚无咎‘意外’获知，林枫身上有能破解他‘律令之体’致命缺陷的宝物——当然，宝物是假的，但足以引发贪婪。”
“舆论上，”独孤晓指尖划过，“清风楼会确保‘双星必有一战’成为清微天与玄策天修行界的共识。从茶馆说书到修士论坛，从秘境探险者酒后的吹嘘到古老预言石碑的‘偶然出土’……我们会营造出一种‘历史洪流不可阻挡’的宿命感。”
白马璇轻轻拨动怀中琵琶的一根弦，心庐内顿时弥漫开一种令人热血微沸的情绪场：“必要时，我可以在关键节点进行现场‘氛围烘托’，比如在二人初次遭遇时，让周围三百里内的所有生灵都感受到‘史诗对决即将上演’的悲壮与激昂。”
欧阳熊环视全场：“听起来，你们已经把每个环节都拆解成可操作模块了。”
“专业分工。”司马南风点头，“这不是简单的‘挑拨离间’，而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情报、心理、舆论、物流、金融、技术支持等多个部门的协同。我们需要精确控制‘仇恨值’的增长曲线，既要确保他们打起来，又要确保不会过早或过晚分出胜负——最理想的状态是长期消耗战。”
他调出时间轴：“未来六个月的关键节点：第一月，完成基础情报铺垫与初次‘命运暗示’；第二至三月，通过多重独立渠道，向双方灌输关于对方的负面认知；第四月，制造第一次非直接冲突（如争夺同一件拍卖品）；第五月，安排第一次近距离遭遇，埋下直接冲突的种子；第六月，九幽秘境开启，正式引爆全面对抗。”
“微操空间很大。”长孙明补充，“我们可以根据实时反馈调整‘剂量’。比如，如果林枫的成长速度超预期，就给他安排更难的‘副本’，消耗他的资源；如果楚无咎的后台过强，就通过商业手段制裁其背后的天刑殿外围产业。”
“听起来……”欧阳熊摩挲着下巴，“像在养蛊。”
“养蛊是为了得到最强的蛊王。”司马南风平静道，“而我们，是养蛊人兼最终买家兼擂台主办方兼赌场庄家。无论结果如何，抽成照拿。”
心庐内响起低低的笑声。那是属于猎食者的、冷静而愉悦的声音。
“那么，投票。”欧阳熊说。
十九只手举起——全员通过。
“项目代号，”欧阳熊想了想，“就叫‘双星竞逐’计划。司马南风任总策划，各部门按需配合。预算从长孙明的战略投资基金里出，定期汇报进展。”
会议进入具体分工阶段。成阳朔负责确保那些“偶然发现”的古老预言石碑能安全运抵预定地点；公输衍开始设计能模拟“天刑殿功法痕迹”的特殊法器；木易青则研究如何让某种灵植在特定条件下散发出“与林枫功法同源却相斥”的能量波动，以便埋在楚无咎的必经之路上……
每一个细节都被拆解、分配、优化。
两个时辰后，当会议结束，心庐的灯光恢复暖黄色时，完整的“双星竞逐”操作手册已经生成，厚达三百页，附录七十一项应急预案。
众人散去，只留下欧阳熊和司马南风。
“你觉得他们察觉的几率有多大？”欧阳熊问。
“林枫身上的‘系统’是个变数，可能具备一定危机预警功能。”司马南风调出林枫最新的行为模型，“但从他过去七十二时辰的行为模式看，该系统更倾向于发布‘任务’和提供‘奖励’，而非战略预警。我们完全可以将我们的操作包装成一系列‘系统任务’或‘机缘’。”
“至于楚无咎……”他切换到另一份档案，“天刑殿出身的‘律令之子’，思维更偏向秩序与规则。我们针对他设计的陷阱，都会披上‘法理’或‘天命’的外衣。他越是相信秩序，就越容易落入秩序表象下的圈套。”
欧阳熊望着沙盘上那两条尚未相交、但已被无数无形丝线缠绕牵引的金色光流，缓缓道：“有时候我会想，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精致了。”
“精致才能控制风险。”司马南风收起沙盘，“粗糙的阴谋会被气运冲垮，但一个每个环节都合乎逻辑、自然流畅、甚至对当事人短期有利的‘命运’，却很难被识破。”
他顿了顿：“别忘了，我们曾是各自世界最顶级的反派。而顶级的反派，从不靠蛮力，靠的是量身定做的陷阱，和足以乱真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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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坠龙渊外围。
林枫刚刚完成一个“系统任务”，获得了一瓶能提升修炼速度的丹药。他正欣喜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两个散修的交谈。
“听说了吗？玄策天那边出了个‘律令之子’，号称要重整诸天秩序，所有不遵法度之辈皆要审判……”
“何止听说！我有亲戚在那边做生意，说天刑殿的人已经开始清查‘非法所得’了，好些探险者从秘境得来的宝物，都被强行征收充公！”
“这么霸道？”
“可不！据说那律令之子放话，天下机缘，有德者居之——而‘德’的标准，由他们天刑殿定。”
林枫握紧了拳头。他想起自己身上那些不能见光的秘密，想起“系统”提供的那些机缘若被外人知道会引发的觊觎。
“审判？秩序？”他冷笑，“我倒要看看，谁有资格审判我。”
他并不知道，那两个散修是清风楼外围人员，对话内容经过十七次修改，确保每个字都踩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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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玄策天·天刑殿外事堂。
楚无咎正在审阅一份情报简讯，其中提到坠龙渊出现一名“疑似修炼上古魔功、掠夺生灵造化”的年轻修士，实力增长异常迅速，且行事毫无顾忌，已有数个小型宗门遭其洗劫。
简讯末尾附了一句：“据传此人身怀异宝，可破解诸多功法限制，乃至……律令约束。”
楚无咎合上简讯，眼神冰冷。
“魔道猖獗，律法难容。”他轻声自语，“若遇此獠，当诛。”
他也不知道，这份简讯经过独孤晓亲自润色，里面三分真七分假，而最关键的那句“可破解律令约束”，完全出自端木雅团队的创意，灵感来源于某次对林枫能量波动的错误解读——但错误解读，有时比真相更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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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帝庭·监控中心。
百里惊鸿面前悬浮着数百个监控画面，其中两个被特别放大。
一个是林枫阴沉着脸返回洞府的画面，情绪指数显示“愤怒+警惕”。
另一个是楚无咎下令加强对“坠龙渊情报收集”的画面，决策倾向显示“敌意初步形成”。
“第一阶段，‘负面印象植入’，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七。”百里惊鸿记录道，“情绪反馈符合预期，偏差值在可控范围内。”
在他身旁，长孙明已经开始计算，若二人未来爆发冲突，归墟帝庭在九幽秘境周边提前收购的地产和物流节点，估值能上涨多少个百分点。
而司马南风，则看着沙盘上那两条比之前更靠近、且开始隐隐排斥对方的金色光流，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属于棋手的微笑。
原汤化原食。
老戏码，新唱法。
而他们，既是编剧，也是观众，更是最终受益的庄家。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