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深秋的夜晚,寒风渐起,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向行人的裤脚。白日的喧嚣过后,城市的温度随着夕阳一同迅速跌落。
事发突然,林阳现在只是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被这凛冽的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血狼敏锐地察觉到了林阳的状况,他停下脚步,看着林阳有些发白的脸色,沉声说道:“阳哥,晚上气温降得太厉害了,咱们不能在外面硬扛,得先找个地方住下,避避寒。”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他虽然经受过严酷训练,耐寒能力远超常人,但林阳毕竟是血肉之躯,更何况此刻心力交瘁,更容易病倒。
林阳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点了点头,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嗯,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吧。”他环顾四周,这条街不算繁华,但路边还有几家亮着灯的小旅馆和宾馆,看起来价格便宜,应该不需要复杂的身份验证。
两人走向最近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旅馆。玻璃门有些陈旧,推开时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前台后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低头玩手机。
听到门响,那个年轻男子抬起头,习惯性地说道:“欢迎光临,住宿吗?有身份证……”
他的话音,在看清楚走进来的林阳和血狼的面容时,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恐和慌乱!他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都顾不上捡。
“你……你们……”他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着林阳二人,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旁边那个年轻女孩也抬起头,当她看到林阳时,先是一愣,随即也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林阳被这两人过激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询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血狼却猛地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眼神锐利地示意他看向旅馆大门的内侧。
林阳顺着血狼的目光看去,心头猛地一沉!
只见在旅馆大门内侧的墙壁上,并不显眼但却清晰地贴着两张打印出来的黑白画像!虽然像素不算很高,但那眉眼、那轮廓,赫然就是他林阳和血狼!画像下面,还用加粗的字体印着一行小字:“见此二人,严禁接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阳的脚底蔓延至全身,比外面的秋风还要刺骨!
这时,那个年轻男子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稍微回过神,他慌忙从柜台后面跑出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对着林阳和血狼连连鞠躬作揖,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对……对不起!两位!实在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还请……还请你们赶紧出去吧!求求你们了!”
林阳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强压着怒火,刚要开口质问,那个年轻女孩却趁男子不注意,飞快地凑近一步,用极低的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林公子……对不住!真的对不住!郑家……郑家已经对全城所有的酒店、旅馆、宾馆都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接待你们!谁要是敢收留你们,就是和整个郑家为敌!我们……我们只是小本经营,实在得罪不起啊……求您行行好,快走吧!”
女孩的声音充满了歉意和无奈,还有深深的恐惧。
郑云峰!你做的可真绝啊!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连一个遮风挡寒的栖身之所都不给我!
林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这样才能压制住胸腔里那几乎要爆炸的怒火和屈辱。再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翻涌的暗流。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血狼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血狼,我们走。”
两人默默转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重新投入外面冰冷漆黑的夜色中。身后,传来那个年轻男子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出气声。
走在寒风凛冽的街头,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更添几分凄凉。林阳望着这座霓虹闪烁却无比冰冷的城市,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看来……只能回阿泰那个茅草屋将就一晚了。只是……那里在郊外,我们一旦过去,明天若不及时返回市区,郑家很可能就会察觉到我已不在他们的监控范围内,进而肯定会加强云城各大出口的盘查,到时候想走就更难了。”
他眉头紧锁,思考着对策。忽然,他想到了因为帮助自己而同样遭受灭顶之灾的杨家。杨国雄老爷子,杨薇薇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被郑家赶尽杀绝,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一股强烈的内疚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若不是自己当初拉杨家下水,联合对付郑家,杨家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破产的凄惨境地?这一切,都是被他牵连的!
想到这里,林阳感到心脏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他抱着万一的希望,拿出手机,找到了杨国雄老爷子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林阳不甘心地又拨了两次,结果依旧。看来,杨老爷子他们要么是已经离开了,要么就是处境同样艰难,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份沉重的人情债,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林阳心情沉重,思绪纷乱之际,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他内心的沉寂。
他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微微一愣——苏梦琪。
这个时候,她打电话来……林阳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喂?梦琪。”
电话刚一接通,苏梦琪那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关切:“林阳!我……我听说星河集团被查封了!楚家也出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现在怎么样?人在哪里?安全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透着电话那头女孩毫不掩饰的惊慌和关心。
林阳听着她焦急的声音,心中不禁一暖,但随即又被巨大的苦涩淹没。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梦琪……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星河集团的事,还有楚家的事……都是郑家干的。”
“什么?!郑家干的?!”苏梦琪在电话那头失声惊呼,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林阳,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阳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将自己来到云城后与郑云峰再次产生摩擦,到后来联合杨家打压郑家,再到欧阳家族突然插手,雷霆般摧毁杨家、搞垮星河集团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认真:“梦琪,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现在身无分文,银行卡全被冻结,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真正的一无所有了。之前答应接你来云城……恐怕做不到了。你……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将这个残酷的问题抛了出去,心中已经做好了听到任何答案的准备。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他见过太多了。
然而,电话那头的苏梦琪,在短暂的沉默后,语气却突然变得坚定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嗔怪:“林阳!你胡说什么呢!我苏梦琪当初喜欢你,,从来就不是因为你是富三代,不是因为你有钱有势!是因为你这个人!是因为你林阳!”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你现在落难了,我就应该离开你吗?把我当什么人了?!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养你!”
“我养你”这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透过冰冷的无线电波,重重地撞进了林阳的心坎里。
他整个人瞬间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发酸。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众叛亲离、跌入谷底的时候,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会说出如此坚定而温暖的话语。
这一刻,城市冰冷的夜色仿佛都被这通电话驱散了几分。林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感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梦琪……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真的……够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而关切:“但是梦琪,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不要主动联系我了。郑家现在像疯狗一样,肯定会针对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人。我不能拖累你!为了你的安全,我们暂时断绝联系。等我这边的风头过去,事情有了转机,我一定会亲自联系你!相信我!”
苏梦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但很快,她便乖巧地应道:“好!林阳,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平安!我……我等你联系我!”
“嗯,放心吧,我会的。”林阳郑重地承诺道。
挂断和苏梦琪的电话,林阳的心情复杂难言。既有感动和温暖,也有对她安危的担忧。他随即又想到了林晓萱,那个同样让他牵挂的女孩。他立刻找到林晓萱的号码拨了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林阳的心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难道……晓萱已经被郑家的人抓到了?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以郑云峰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他真的抓到了林晓萱,绝对会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用林晓萱的安危来威胁、折磨自己,不可能如此安静。
那晓萱为什么会关机?是手机没电了?还是……遇到了别的什么情况?林阳的心悬了起来,充满了担忧和疑虑。
就在他心神不宁,反复猜测林晓萱下落的时候,一直保持高度警惕、默默观察着周围环境的血狼,突然不动声色地靠近他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冷静而迅速地提醒道:
“阳哥,我们似乎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