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锦缎华服,面色虚浮,眼袋深重的年轻公子哥,正伸手要去拉扯那妇人的衣袖,嘴里发出轻佻放浪的笑声:
“小娘子,何必急着走呢?陪衙内我耍子耍子,少不了你的好处……这东京城里,谁不知我高衙内的名头?从了我,保管你穿金戴银,享不尽的富贵……”
那妇人面色惊惶,连连后退,却被帮闲挡住去路,正是林冲的娘子张氏!
她身边的小丫鬟锦儿被两个帮闲推搡到一边,急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林冲一见此景,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嗡”的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是在佛门圣地,竟有人敢调戏他的娘子!
“兀那泼贼!安敢无礼!”
林冲怒吼一声,如同晴空打了个霹雳,身形一展,便如猛虎下山般冲了过去!他此刻怒极,也顾不得许多,只想将那几个腌臜泼才撕碎!
林冲武艺何等高强,三拳两脚便将那几个挡路的帮闲打得东倒西歪,哭爹喊娘。他一把抓住那背对着他的华服公子肩头,用力将其扳了过来,钵盂大的拳头已高高举起,便要狠狠砸下!
那公子哥被扳得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因酒色过度而显得苍白浮肿的脸,正是当朝太尉高俅的螟蛉之子——高衙内!
高衙内起初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抓着自己的人是谁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我道是谁,原……原来是林教头……”
林冲看清是高衙内,那含怒待发的拳头顿时僵在了半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满腔的怒火与屈辱,被“高太尉”这三个字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深知高俅权势滔天,自己这禁军教头在对方眼中不过蝼蚁一般。
这一拳若是打下去了,自己丢官罢职都是轻的,恐怕还要连累家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手臂上肌肉虬结,却终究没能落下。
高衙内见林冲果然不敢动手,胆气更壮了几分,虽被林冲铁钳般的手抓着生疼,嘴里却还想说些便宜话。
“呔!哪来的腌臜泼才,光天化日,佛门清净之地,竟敢行此调戏良家妇女的勾当!真当王法不存在吗?!”
朱安这一声大喝,运足了中气,声震屋瓦,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大步流星抢上前来,根本不给高衙内反应的机会。
高衙内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来人,便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一只拳头已精准有力地擂在了他的左眼上!
“哎呦!”
高衙内惨叫一声,只觉眼前金星乱冒,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自眼眶传来,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下意识捂住眼睛,再放开手时,左眼周围已是乌青一片,迅速肿起,活脱脱一只熊猫眼,配上他那张浮肿的脸,显得既狼狈又滑稽。
这还只是开始!朱安既已动手,便再无顾忌,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专门招呼他屁股、大腿等肉厚之处。
“痛杀我也!”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高衙内何曾受过这等毒打?起初还想威胁,但朱安的拳头又硬又准,打得他哭爹喊娘,满地打滚,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一般,涕泪横流,连连求饶。
那只新添的熊猫眼更是泪流不止,又酸又痛。
朱安一边打,一边怒斥:“管你爹是谁!便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任你欺辱良善!今日洒家便替你爹好生管教管教你!”
他下手极有分寸,看似凶狠,实则避开了要害,只是让高衙内皮肉受苦,多吃些苦头。
否则他这一拳下去,高衙内就要死!
那几个帮闲见朱安如此凶悍,连高衙内都照打不误,哪个还敢上前?只远远看着,瑟瑟发抖。
打了一阵,朱安见火候差不多了,一把揪住高衙内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厉声道:“狗东西!还不快向林娘子磕头赔罪!”
高衙内早已被打得魂飞魄散,哪敢不从,顶着一只乌青的熊猫眼,挣扎着跪倒在地,对着林娘子连连磕头:
“林……林娘子,小的错了!小的猪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求娘子饶命,求好汉饶命!”
林娘子惊魂未定,侧过身不受他的礼,低声道:“快……快让他走吧。”
朱安这才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喝道:“滚!若再让洒家撞见你行恶,定打断你的狗腿!”
高衙内如蒙大赦,在手下跌跌撞撞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撂下,只留下一个狼狈不堪的背影。
直到高衙内一伙人的身影消失在寺门之外,林冲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弛下来,高高举起的拳头也无力地垂下。
他快步走到娘子身边,关切地问道:“娘子,你没事吧?”
林娘子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目光却感激地看向朱安:“多谢这位恩公出手相助。”
林冲这才转向朱安,脸上神情复杂,既有感激,又有后怕,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愧,他长叹一声,抱拳深深一揖:
“朱安贤弟……今日,多亏你了!”
他心中明白,方才若非朱安出手,自己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子受辱而无可奈何。
朱安这一顿打,既替他出了恶气,又因朱安是“外人”,高衙内日后算账,首要目标也是朱安,反而能让他林冲暂时置身事外。
“唉!”林冲暗恨自己没出息,白学了一身高强本领,到头来竟让朱安贤弟与高衙内结下了因果。
朱安扶住林冲,正色道:“林教头何必言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分内之事。似这等祸害,某见一次打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