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将梁山事务暂交卞祥等人打理,翌日清晨,便带着两名亲随,快马赶赴济州府。梁山巡检司新立,兵员缺额严重,仅靠他原先那点兵马远远不够,当务之急是向州府请调兵员,补充建制。
他径直来到济州衙门,求见团练使黄安。
团练使司内,黄安一身戎装常服,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听完朱安的来意,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
“朱巡检,”黄安拖长了声调,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你可知此次进讨梁山,我济州将士伤亡几何?如今各营皆缺额严重,本官这里也是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员调拨给你那新设的梁山巡检司?”
他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在朱安身上。此次剿匪,他黄安麾下兵马劳而无功,风头全被朱安这个小小的郓城都头抢了去,连带他这团练使也在上官面前失了颜面,心中早已积郁了怨气。对朱安他怎么会有什么好脸色。
“至于兵甲器械,还有钱粮拨付……”
黄安嗤笑一声,摊了摊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朱巡检,不是本官不帮你,实在是府库空虚,无能为力。依我看,这兵员缺口,缺了也就缺了,正好节省些朝廷用度。”
他三言两语,不仅将调拨兵员之事推得一干二净,连兵甲钱粮的条子也扣下不批,分明是要让朱安这新设的巡检司自生自灭。
朱安面色平静,心中却明了黄安这是刻意刁难。但梁山巡检司隶属济州府,朱安自不可能与这济州团练使翻脸。
朱安只得道明缘由,同时施加一些压力给黄安。
“黄团练,梁山地处要冲,巡检司肩负巡缉重责,若无足够兵员器械,恐难履行职责,若因此致使漕运有失,贼患复萌……”
“够了!”
黄安不耐烦地打断他,挥挥手,“本官军务繁忙,该如何做,是你这巡检之事,休要在此聒噪!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说罢,竟直接端起茶杯,示意送客。
旁边侍立的衙役见状,上前一步,语气生硬地对朱安道:“朱巡检,请吧!我们团练使司中午不管饭!”
黄安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朱安深深看了黄安一眼,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转身便走。他知道,在黄安这里已是多说无益。
离开团练使司,朱安并未气馁,转而直奔通判府衙求见张叔夜。
听闻朱安到来,张叔夜立刻在书房接见。听完朱安禀报黄安处的遭遇,张叔夜并无意外之色,只是微微一笑。
“黄安此人,气量狭小,此次剿匪无功,反被你这后辈拔了头筹,心中不忿,刻意刁难,也在情理之中。”
张叔夜语气平和,“兵员之事,他既让你自行处置,倒也未必是坏事。”
他看向朱安,“济州厢军,多是招募市井游手或充军配军,疏于操练,士气萎靡,战力堪忧。即便拨付于你,亦是羸兵弱卒,不堪大用。你不如自行招募士卒,加以严格操练,打造一支真正能征善战的兵马?这,岂不胜过接收那些不堪大用的厢军百倍?”
朱安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躬身道:“相公高见,卑职受教!”
张叔夜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其中关窍便好。至于钱粮兵甲器械之事,黄安卡着不批,无非是想让你难堪。此事不难,老夫可以做主。”
他当即唤来一名值守僚属,吩咐道:“去,请宋孔目过来一趟。”
不多时,宋江快步而入,对张叔夜行礼:“卑职宋江,参见相公。”
张叔夜直接对宋江道:“宋孔目,梁山巡检司新立,需调拨一批钱粮兵甲以资军用。黄团练那边事务繁忙,一时未能顾及。你持我手令,协助朱巡检前往府库,按巡检司一营步军、一指挥水军之额设,先行支取两月钱粮,以及相应兵甲、弓弩、旗帜以及各种物料,一应手续,务必办妥。”
“卑职遵命!”宋江心领神会。
有了张叔夜这手令,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宋江显然早已熟悉府库运作流程,他并未直接去冲击黄安管辖的军械库主干,而是带着朱安,先走了通判衙门的文书流程,以“整备新立巡检司,护卫漕运”为由,出具正式调拨公文,注明由张叔夜特许,暂支物资。
随后,宋江领着朱安,拿着盖有通判大印的公文,直奔府库。管理府库的仓曹参军见是张通判亲令,又有宋江这位极得张叔夜赏识的孔目亲自督办,自然不敢怠慢,一路绿灯。
宋江办事极为老练周到,他不仅按照额定标准足额支取了钱粮(皆是硬通货的铜钱与足色粮米),在兵甲器械上更是精挑细选。铠甲虽非全新,却也尽量选取保养尚可的札甲、皮甲、纸甲,弓弩力道均匀,箭矢簇头锋利,刀枪枪头寒光闪烁,显然都是堪用的好货。
甚至连水军所需的牛皮、桐油、木材、铁钉等战船修造维护物料,也都一一配齐。
整个过程,文书齐全,手续合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黄安虽有心掣肘,但张叔夜以通判之尊,在州府政务上本就与知州丁渭分庭抗礼,调动这批物资完全在其职权范围内,黄安即便得知,也只能听之任之,明面上却无法阻拦。
“贤弟,物资已清点完毕,稍后便由府库差役直接装车,运往水泊梁山,无需你再费心押运。”
宋江将一应回执文书交给朱安,笑着说道。
朱安接过文书,由衷谢道:“有劳公明哥哥奔走,若非哥哥熟悉章程,此事断难如此顺利。”
宋江摆手笑道:“贤弟说的哪里话,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此皆是张相公恩典,宋江不过跑跑腿罢了。”
诸事已毕,朱安本欲即刻返回梁山,宋江却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贤弟且慢行,天色已晚,不如寻个僻静处,你我兄弟小酌几杯,为兄也有些事情,要与贤弟说道说道。”
朱安见宋江神色间似有要事,便点头应允:“但凭哥哥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