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济州府三都缉捕使臣何涛,得了白胜口供,又蒙丁渭拨付了二十余名精干捕快衙役,会同郓城县派出的百名步军(由都头袁朗率领),一行人马不停蹄,连夜便扑奔郓城县东溪村而来。
真个是旌旗招展,刀枪明亮,杀气腾腾,引得沿途百姓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皆知有大事发生。
袁朗此番接到协捕公文,得知要拿的竟是晁盖,心下便是一沉。奈何上命差遣,身不由己,只得领兵前来,但一路上,却是故意放缓了行军速度,实则是希望能给晁盖多留些应对时间。
何涛见袁朗麾下军士行动迟缓,队形松散,心中便有些不满,催促道:“袁都头,案情紧急,恐贼人闻风远遁,还需加快些脚程才是。”
袁朗面上恭敬,抱拳道:“何观察有所不知,那东溪村路径复杂,晁盖又非等闲之辈,庄中必有防备。若贸然急进,恐中了贼人埋伏,反为不美。还是稳妥些好。”
袁朗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何涛虽心急如焚,却也挑不出太大毛病,只得耐着性子同行。
及至天色微明,一行人马终于抵达东溪村外。何涛心急,便命人将晁盖庄院团团围住。自己则率手下济州的捕快和部分军士直扑庄门。
庄门虚掩,内里静悄悄一片,并无寻常庄户清晨忙碌的景象。何涛心知不妙,一脚踹开庄门,众军士一拥而入。
只见庄内屋舍俨然,却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些粗重家什,值钱的细软、金银并马匹等物,早已不见踪影。搜检各处,只寻到十几个不愿离开的庄客。
“果然走了!”
何涛顿足捶胸,懊恼不已。他精心策划,日夜兼程,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煮熟的鸭子飞了,如何向丁渭交代?
袁朗在一旁,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故作愤慨:“这伙贼人,端的狡猾!竟让他们抢先一步!”
何涛铁青着脸,下令仔细搜查,希望能找到些许线索。
又将那几个留下的庄客分开审问,奈何这些庄客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是晁盖铁杆,咬紧牙关,只推说主人前日便带了几个朋友外出访友,不知去向。
正在焦躁之际,忽听庄外把守的捕快来报:“观察,庄外小路上拿住一个形迹可疑的汉子!那厮见了我们,神色慌张,扭头便跑,被兄弟们赶上擒住了!”
何涛精神一振,此刻任何一点异常都不能放过,立刻道:“带上来!”
不多时,只见两个捕快推搡着一个汉子过来。那汉子约莫三十上下年纪,身材粗壮,穿着寻常布衣,但眉眼间带着一股市井油滑之气,此刻脸上尽是惊惶,眼神躲闪,不敢与何涛对视。
何涛办案多年,眼光毒辣,一见此人模样,心中便疑了八分。寻常百姓见了官军,或许畏惧,但多是好奇或顺从,似这般见了面如同见了鬼,撒腿就跑的,必是心里有鬼!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见了官差,跑什么?”何涛厉声喝问。
那汉子正是那独自逃命,却在黑夜中走错了方向,一头撞进罗网的韩伯龙!他本打算趁着夜色远离郓城,谁知慌不择路,竟绕回了东溪村附近,天光一亮,正撞上何涛派出的外围哨探,真是霉星高照。
韩伯龙心知不妙,强自镇定,挤出一丝笑容,躬身道:“回……回禀观察,小人是过路的客商,昨夜迷失了路径,在此歇脚。猛然见了各位差爷,心中害怕,故而……故而想避开。”
“客商?”何涛冷笑一声,围着他转了两圈,“你的货物呢?路引文书何在?”
“这……货物在前方伙伴处,路引……路引不慎遗失……”韩伯龙额头冒汗,言语支吾。
何涛不再与他废话,对身旁一个捕快使了个眼色。那捕快会意,上前猛地扯开韩伯龙的外衫,露出内里贴身藏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解开一看,里面赫然是黄白之物,还有几件精巧的珠宝首饰!
“好一个过路客商!”何涛眼中寒光一闪,“你这财物从何而来?”
韩伯龙见财物暴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口中连连道:“不干小人事……小人冤枉啊!”
何涛见他那副脓包模样,心中更是笃定,此人必是晁盖一党,而且是个软骨头!他命人将韩伯龙捆缚结实,又唤过那几个被拘押的晁盖庄客,押到近前,指着韩伯龙问道:“尔等可认得此人?”
那几个庄客,都曾见过韩伯龙,此刻见他被擒,不敢隐瞒,战战兢兢地指认道:“回……回观察,此人姓韩,名伯龙,前些时日确在庄上,与我家庄主往来密切……”
人证物证俱在,韩伯龙的身份再也无法隐瞒!
何涛心中大喜,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跑了晁盖,却逮住一个知情同党!他立刻命人在庄内寻了一间僻静的厢房,作为临时审讯之所,将韩伯龙单独提了进来,袁朗亦在旁陪同。
房门紧闭,屋内只剩下何涛、袁朗并几名亲信捕快,以及面如土色的韩伯龙。
何涛并不急于用刑,只是冷冷地盯着韩伯龙。韩伯龙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他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心理防线已然崩溃大半。
“韩伯龙,”何涛缓缓开口,“尔等劫取生辰纲,罪同造反,乃是十恶不赦之罪!按律,主犯凌迟,从犯斩首,家产抄没,亲属流放!如今晁盖等首犯在逃,你既被拿获,这滔天的罪过,便要先由你一人担了!”
韩伯龙听得“凌迟”、“斩首”等字眼,只觉得裤裆一热,竟吓得失禁了,涕泪横流地磕头道:“观察饶命!观察饶命啊!小人……小人是被那晁盖和吴用花言巧语蒙骗,一时糊涂,才……才参与此事!并非主谋啊!求观察开恩,饶小人一条狗命!”
何涛见他如此不堪,心中鄙夷,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你说是被蒙骗?那便将所知之事,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立时便叫你尝尝这郓城县大牢十八般刑具的滋味!”
“我招!我全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