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清醒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熄。火云炎知道自己下一秒就可能彻底坠入黑暗,甚至就此长眠。连接、呼唤、自我封印……这些都需要相对稳定的心神和能量引导,而他此刻的状态,如同破碎的琉璃,勉强维持着不散已是奇迹。
唯有“看”。
用这双历经混沌心焰淬炼、开启过“定光”之瞳的眼睛,用这残存的神魂感知,去“看”一眼周遭。
这是他昏迷前,唯一可能做到的、或许能改变命运的事。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因重创和能量枯竭而模糊、重影,每一次转动眼球都带来颅内的刺痛。但他强行凝聚起那微弱如火星的感知力,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清点最后的财产,向四周缓缓“铺”开。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并非自然的岩石或土壤,而是某种冰冷、致密、非金非玉的材质,表面覆盖着一层极细的、仿佛亿万年来积累的宇宙尘埃与能量结晶的混合物。材质本身隐约传来极其微弱、却厚重无比的秩序波动,与他体内的混沌心焰、与远处那团光源,隐隐共鸣。这便是王座的基座,只是他们坠落之处,似乎只是基座最边缘、最不起眼的“台阶”或“平台”延伸。
目光缓缓移动。
左侧,大约三十丈外,基座的边缘戛然而止,外面是翻滚涌动的、冰冷的“秩序余烬”雾霭,深不见底,仿佛深渊。雾霭中偶尔有细微的、暗银色的规则闪电无声划过,带来令人神魂战栗的威压。
右侧,基座向内延伸,地面逐渐抬升,形成缓坡。坡面上,他看到了痕迹。不是天然纹理,而是某种巨大物体刮擦、撞击留下的深刻凹痕,以及零星散落的、与他处材质相同但形状不规则的碎片。一些凹痕边缘,还残留着极其暗淡、几乎消散的能量印记,那能量性质……与他从圣印碎片和残骸处感知到的上古巡天文明力量同源,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终结意味。这里曾发生过战斗,或者……惨烈的坠落?
正前方,缓坡向上延伸约百丈后,被一片更加浓郁、仿佛液态的暗银色光雾遮蔽,看不真切。但那光雾之后,就是那团“火种碎片”光源所在的方向,传来的牵引与威压也最为强烈。
近处,散落着他拼死保护的同伴。凌无恙的灰白光茧落在一块相对平坦处,光茧表面流转的符文似乎受到此地环境的影响,明灭节奏变得极其缓慢,几乎凝固,但并未破裂或消散的迹象,时凝状态应该无恙。寂灭尊者和月倾城分别落在几块低矮的结晶凸起旁,护罩已碎,两人静静躺卧,面色依旧苍白如死,但胸膛似乎还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起伏——混沌循环单元仍在起作用,在这诡异的环境中顽强地维系着那一线生机。
没有看到明显的、活动的威胁。没有噬渊生物的污浊气息,没有机械守卫的冰冷造物,甚至没有风声、没有能量流动的常规声响。只有一片死寂,一片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被这古老王座基座镇压了亿万年的死寂。
然而,就在火云炎即将支撑不住,意识如潮水般退却的刹那——
他模糊的视野边缘,似乎捕捉到一点不协调。
在右前方约五十丈处,一块半人高的基座材质凸起(或许是某种装饰残骸)的阴影里,地面的尘埃……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周期性的规律起伏?不是风吹(此地无风),更像是某种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动传导至地面所致。
与此同时,他残存的感知似乎触及到,从那暗银色光雾深处(火种碎片方向),除了浩瀚的牵引力,还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无数细微声音重叠而成的低沉嗡鸣。那嗡鸣并非噪音,反而带有一种奇特的、安抚神魂的韵律,只是这韵律深处,似乎隐藏着某种……等待,或者审视的意味。
这王座基座,并非全然死物。
它有残留的“心跳”,有来自核心的“低语”。
而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或许正被这古老的存在,默默地“观察”着。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道闪电,划过火云炎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
紧接着,他拼尽最后力气,将目光投向自己身侧最近的一块地面。凭借“定光”残留的一丝洞察力,他看到自己吐血沾染的尘埃下方,那冰冷的地表材质上,似乎天然镌刻着一些极其古老、已磨损大半的纹路。纹路的一部分,与他怀中(虽已破碎)曾属于星穹之舟的某个不起眼的内部标识,以及凌无恙圣印碎片的某个边角图案,存在惊人的神似。
这里……与星穹之舟,与圣印,与上古巡天传承,有着更深层的联系……
但思考已无法继续。
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涌上,淹没了所有感知、所有念头。
火云炎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冰冷古老的王座基座上,鲜血在那些神秘的纹路旁,缓缓晕开。
最后一眼,他看到了环境的轮廓、潜在的能量脉动、核心的低语、以及文明的印记。
代价是,他成为了这死寂绝地中,第四个静止的存在。
坠星之瞥窥秘境,死寂王座隐微澜。痕印低语诉往昔,身陷绝地尽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