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也莫怪朕心狠。”车乾昊语气漠然,“坊间流言愈演愈烈,总需一人来终结这一切。
论身份地位,皇弟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随即转向殿外,扬声下令:“传御医,务必治好睿王,不得让他死掉!”
他的话音刚落,殿门便被打开,然而踏入殿内的,并非御医,而是方才退出的那几位内阁大臣。
就在车乾昊与柳贵妃惊愕失神之际,睿王却忍着疼痛,手持那柄刺中他、却被软甲挡下的匕首,缓缓站了起来。
若非他听从南宫云菲的建议,穿了软猬甲入宫,今天他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为首大臣进来后,目光扫过那柄匕首与睿王苍白的脸,随即率众噗通一声跪倒在睿王面前,声音悲愤而坚定:“臣等恳请睿王殿下,为先帝、先后、为大皇子殿下申冤雪恨。”
几位大臣此刻心如刀绞,眼前景象与坊间流言相互印证,他们那睿智仁德的先帝、贤淑温婉的先后、还有那风华无双的大皇子,竟当真是被眼前这位当今圣上毒害的。
车乾昊见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就凭你们区区几人,便想逼朕认罪?未免也太小觑朕了!”
睿王没有答话,他一步步走向殿门,伸手将其彻底推开, 车乾昊的目光随之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他的寝宫之外,黑压压地跪满了人群,细看之下,皆是朝中位高权重的重臣。
车乾昊面对殿外黑压压的重臣与脸若寒冰的睿王,面色铁青,却仍强撑帝王威仪,转身看向车乾镕“三皇弟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想逼宫吗?”
他强势回应,殿内一时陷入僵持。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两道身影如惊鸿般掠入殿内,正是南宫云菲与战宇暝。
他们身后,跟着一位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清明的老嬷嬷。
那嬷嬷虽衣衫破旧,步履蹒跚,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穿过人群,死死钉在龙榻边的车乾昊身上。
“是当年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有老臣认出了她,失声惊呼。
南宫云菲凤眸凛冽,声音清越,响彻大殿:“睿王爷,诸位大人,此乃当年先后身边贴身侍奉的桂嬷嬷。
至于当年之事,想必桂嬷嬷会为大家解释一二。
桂嬷嬷上前一步,枯瘦的手直指车乾昊,“是他,就是车乾昊这个孽障,是他指使心腹,在大皇子的饮食中动了手脚,致使殿体弱而亡。
此事先帝已有所发觉,并派人着手调查。
但调查之人不够仔细,被二皇子发觉。
二皇子的人买通御膳房,在先帝与先后的安神汤中下入毒药。
等皇上皇后察觉已毒入肺腑,药石无医。
皇后知道已无力回天,便让老奴把那些证据带上逃出皇宫。
可皇宫已被二皇子的人把持,老奴无处可去,便躲到冷宫的枯井里。
之后老奴在冷宫枯井之下,靠着宫女每日给的少量吃食和水苟活五载,只为留此残躯,指证弑君杀兄、毒害亲长的元凶!”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睿王。
又颤抖着跪地磕头,“先帝爷、娘娘、大殿下老奴今日总算能为你们说句公道话了。”
言毕,老泪纵横,匍匐在地,悲恸欲绝。
铁证如山,人证当前,殿内死寂一片,唯有桂嬷嬷悲怆的呜咽回荡。
车乾昊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半个辩驳的字眼。
殿外群臣更是群情激愤,怒视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帝王。
睿王车乾镕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眼中只剩下决然的清明。
他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威严,响彻整个寝宫:“逆贼车乾昊,弑父杀母,屠戮兄长,构陷手足,罪证确凿,罄竹难书,其罪当诛。
然,念其为先帝血脉,免其死罪。
即刻褫夺帝位,废为庶人。
柳氏一族,助纣为虐,欺瞒宗室,罪不可恕,即日起,其家成年男子收监 ,褫夺一切官身爵禄,其家人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可科举。”
处置完首恶与帮凶,有大臣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血脉嫡系,唯余睿王,还请睿王即刻登基!”
众大臣齐齐跪地高呼,“请睿王即刻登基!”
睿王环视众人,声音深沉,“为江山社稷,为黎民苍生,孤,责无旁贷!”
他并未立刻坐上那染血的龙椅,而是转身,对着南宫云菲与战宇暝深深一揖,情真意切:“此番若非世子与世子妃仗义援手,洞察奸邪,寻得铁证,孤早已身死,沉冤亦难昭雪。
二位于我,于百越,恩同再造,孤欲认世子妃为义妹,册封为大长公主,尊荣与孤,望世子妃莫要推辞!”
南宫云菲微微一愣,看向战宇暝。
战宇暝唇角微扬,轻轻点头。
南宫云菲随即展颜,落落大方地还了一礼,“谢皇兄厚意,云菲愧领,此乃义之所至,亦是两国之幸。”
尘埃落定。
三日后,睿王车乾镕于奉天殿登基,告祭天地宗庙,改元“昭明”,是为百越昭明帝。
登基大典后,第一道明发天下的圣旨,便是册封大雍镇北王世子妃,南宫云菲为百越大长公主,封号“昭华”,赐公主府邸,享亲王俸禄,地位尊崇无比。
同时,派遣使节,携带国书与厚礼,正式出使大雍,一是洽谈两国精盐通商事宜,二是加深两国邦交之好。
西山皇陵行宫深处,朱红宫门缓缓合拢,落锁之声沉闷。
车乾昊与柳贵妃身着粗布麻衣,隔着冰冷的铁栏,望着高墙外一线灰蒙的天空,一个眼神空洞麻木,一个满面怨毒不甘。
车乾昊的皇后,并未随前来接应的家人离去,而是选择了踏入皇家寺院那清寂的门槛。
都城之内,昔日显赫煊赫的柳府,朱漆大门上的匾额已被摘下。
府中男女老少,如丧家之犬,垂头丧气,仅携着些许细软,在兵丁的押送下,狼狈地离开了京城,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傅府就此落幕。
而百越的京都,并未因龙椅易主而震荡不安。
寻常百姓,不知深宫曾上演的刀光剑影与血雨腥风,依旧按部就班地营生度日。
街市熙攘,炊烟袅袅,平静得仿佛昨日与今日并无不同。
进宫谢恩的南宫云菲夫妻二人,从皇宫回到住处,阿初急急迎上来。
阿初焦急地说:“夫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