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众人的通力合作下,小女孩被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她浑身冰冷,气息微弱,直到被阿初紧紧搂进怀里温暖着,女孩那双始终强撑着的眼睛才终于安心地合上。
南宫云菲立刻蹲下身,指尖迅速搭上小女孩的手腕上。
触手一片冰凉,脉象虽微弱如游丝。
轻轻翻开孩子的眼睑查看,南宫云菲心下稍安。
“寒气入体,再加上久未进食,身子虚脱了,而且应该是被上方落下的重物砸到了,还有内伤。
初春,把我的水囊和药袋拿过来,阿初你抱稳她,尽量用体温暖着她。”
初春赶忙把郡主要的东西递过来。
南宫云菲拔开水囊塞子,小心地滴了几滴清水润湿女孩干裂的嘴唇,看她喉头无意识地微微滑动,才稍稍抬高水囊,让她缓慢咽下少许温水。
随后,她从药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小小的褐色药丸,对阿初道:“撬开她的嘴,这是固本提元的药丸,正适合现在的她吃。”
阿初连忙动作轻柔地捏开女孩的下颌,南宫云菲将药丸送入女孩口中,然后喂了几口水,让她把药丸吞下。
接着,南宫云菲又取出一盒药膏,用手指剜了一块,轻轻地涂在女孩额头、胳膊、脚腕等处有擦伤或者淤青之处。
南宫云菲边擦边说,“她的外伤倒不甚重,多是皮肉刮擦,主要还是饥饿导致的身体虚弱和体内的内伤比较麻烦。”
南宫云菲一边处理,一边吩咐,“初春,把早上温着的姜糖水端来一小碗,喂给她暖暖身子。
再去找一套厚实干净的孩童棉衣!”
“是!”初春转身就跑。
很快,初春就端着一小碗姜糖水回来,顺手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棉衣递给阿初,“阿初姐,你先把棉衣给她穿上。”
阿初接过棉衣,把女孩脏掉的外衣脱下来,把棉衣给她套上。
然后接过初春手里的水碗,慢慢地喂女孩喝下。
等她把一碗水喂完,南宫云菲把手掌轻柔地按在女孩冰冷的小腹上,缓缓渡送过一丝温和的内力,助她化开药力,驱散体内的寒意。
感受到女孩的身体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僵硬,甚至微弱地瑟缩了一下,南宫云菲紧绷的下颌线才终于松弛了几分。
她低头看着那张依旧毫无血色的小脸,轻声道:“这是个命大的丫头,这般境地都能撑到我们来,既然被我遇上了,断没有让你就这么走了的道理。”
阿初的眼泪都落下了,带着几分心疼也带着几分宽慰,她将孩子紧紧地搂着,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分渡过去一般。
随着被救出的人员增多,伤药缺口越来越大。
战宇暝催促肃州知府:“赵大人,你调配的药材还要多久?”
赵知府擦着冷汗连连回应:“快了、快到了,已经派人回府城购买去了。”
赵知府的人还未到,小鱼押送的抗灾物资却先抵达了。
小鱼是骑着高头大马来的,她已克服了对骑马的恐惧,这让她颇为得意,一心想着定要让初春她们知道,自己如今也是敢骑马的人了。
可这一路上的景象,却将她那点兴奋震惊得无影无踪。
卸车时,初秋随口问了一句:“小鱼都敢骑马啦?”
她只蔫蔫地“嗯”了一声,早没了当初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头。
由于调配得当,救灾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现已接近尾声,但暴露出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首要问题便是对死者尸体的处置。
南宫云菲主张采取深埋或焚烧的方式。
虽已入冬,天气转寒,但尸体若继续露天停放,部分遗体已出现尸斑,时间一长极易滋生疫病,万一引发瘟疫,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她这一提议却在知府和县令那里遭到了否决。
他们的理由是:人死后须入祖坟安葬,否则魂魄无依,会成孤魂野鬼。
至于焚烧尸体,更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家属断然不会接受。
南宫云菲面色一肃,“我只是通知二位,并非征求建议,此事你们无权反对。”
知府嘴角扯出一丝讥诮:“南宫指挥使,本官知道你心系百姓安危,可也不能罔顾民意啊。
试想,他们刚刚痛失亲人,你却连让死者入土为安都做不到,百姓怎会答应?”
“赵大人此言差矣,世人都懂得取舍,取,自然取对自己有利的;舍,也当舍去有害的。
只要将利害轻重说清道明,若还有人反对,”她语气转冷,“我不介意动用强制手段。”
“指挥使终究是年轻啊,”赵德靖摇头,“众怒难犯,你这样做,必定激起民愤,到时只怕难以收场。”
“这就不劳赵大人费心了,您只需静观其变,看我如何处置便是。”
“那本官就拭目以待。”赵德靖满眼不屑。
南宫云菲不再与他作口舌之争。
有一句话他说得对,古人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死后归葬祖坟,确实是百姓根深蒂固的观念。
但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早在初秋、初夏带人为伤员包扎之时,就已不断对众人进行“洗脑”。
不,应当说是反复科普:尸体若不及时处理,便会滋生疫病,体弱或有外伤者最易感染。
人心便是这样,一旦关乎自身利害,甚至无需旁人相劝,他们自会要求尽快处置尸体。
事实也正是如此,眼下大多数人已不反对深埋,仅余少数顽固者仍在坚持旧俗。
这不,有几户人家梗着脖子挡在亲人的遗体前,任凭兵士如何劝说,只是红着眼睛不肯退让。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赵知府抄手立在一边,斜睨着南宫云菲,嘴角那抹讥诮越发明显,分明是在等着看她如何碰钉子,如何下不来台。
谁知南宫云菲没有生气,她唇角微扬侧过头,对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县令轻声道:“李大人,有劳了。”
县令李大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重重一点头,便大步朝着那争执之处走去。
他身形不算高大,此刻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只见他走到那几户人面前,不等对方开口,竟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斥骂:“糊涂,你们这群榆木疙瘩怎地竟如此的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