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毕竟年纪大了,刚才凭着一股心气,跑了几步,已然喘成一团,众人瞅准机会,一拥而上,从后面将老奴扑倒,卸了他的武器,五花大绑了起来。
子龙见老奴已经被绑,叉着腰走过来,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气哼哼道:“我好心替你伸张正义,钱都准备好给你了,可你倒好,恩将仇报,想杀我?就凭你个老货?把他送进衙门去!快走快走!气死我了!”
老奴尚在喘气,“我要杀了你!”
子龙掏出荷包来,排出两片金叶子,一边给众人看一边道:“你个糊涂东西,你睁大狗眼看看,这是爷给你准备好赏你的,我都准备好给你了!你居然存着恶念要杀人!”
子龙气愤难当,还在跟旁边的人讨论这老奴多么可气,突然二楼飞下一道红影。那仗义执言者竟是个面容阴鸷的青年,“詹公子当真好心肠。”青年说话时,子龙嗅到他袖口传来的曼陀罗花香。
子龙拱手,道:“兄台数次直言,未识尊面,敢问兄台的名讳是?”
红衣男子却也不多话,一只手拉住子龙的外袍,急扯着将他带入了大厅的一个角落处。子龙的蜀锦袍子质地轻薄,经不起他那么大力一拉扯,居然破了一条口子。
子龙看着那口子,叹气,可惜这袍子才穿一天就损毁了。哪知眼角一抬,发现红衣男子一柄长剑悄然在手,子龙尚在诧异之时,只见他剑柄朝前,直杵在詹子龙的右手,然后双手一握子龙的手,虎口处一用力,一柄长剑直没红衣男子的胸口。
红衣男子朝子龙咧嘴一笑,道:“詹公子何故要杀我?”
詹子龙已然被吓傻,不知道对方脸上带着笑,居然做出自残的行为是为哪般?右手仍举着那剑,此刻听这人如此说,慌忙撤出手去,面前之人已经直直地仰面倒了下去。
子龙大惊:“我没有杀他!我没有杀他!”
两人刚才在角落处,红衣男人身量较高一些,且站在外面,两个人的身形都被红衣人挡住,中间细节并无第二个人看到。
众人只见一个人胸口插着一把剑倒了下去,手指着詹子龙道:“詹公子何故要杀我?”
一时间人都聚拢了过来,杨妈妈喊道:“报官报官!”
喊声刚落,四个官兵就闯了进来,倒像是刚才就在醉香楼外面候着似的。
领头的问明缘由,锁了詹子龙就要往外走,杨妈妈扯住领头那人的衣袖,“官爷,这位可是湖州刺史的儿子,你等不可如此粗鲁行事。”
哪知领头的丝毫不怵,“怎么?杀了人还要以势压人么?杀人偿命,王侯将相都是一样的,湖州刺史的儿子就可以随便杀人么?”
“我没有杀他!他是自己刺自己的!”
“刺史公子,你当我们是傻子么?你若有冤屈,去向我们知州大人禀告吧,我们只负责缉凶拿人。”
“知州大人,刘炳河是吧?好,你听我说哈,刘知州他是我爹的属下,前天刘知州还在我家喝酒,你,你不要推我!小心我告诉刘知州。哎,你们讲理不讲理?”
四个衙役谁也不跟詹子龙讲话,一路脚不沾地地飞跑,一直将犯人带到湖州一号监营。
牢门一开,詹子龙就傻眼了,眼前一片漆黑,走进去很长时间才适应过来,只听得衙役跟牢头办理交接手续,说道:“此人犯的是当众杀人的重罪,需要严加看管。另外,这人是詹刺史的公子,切切不可怠慢。”
然后就有一个人带着子龙往里面的牢房去,一路上人特有的屎尿味道透过鼻孔直往人的天灵盖钻,中间又混着恶心的汗臭味和发霉的味道,每走一步,子龙都本能地想后缩,觉得自己的后脊梁骨一段一段地发凉,汗毛一大片一大片地竖了起来。
谁知越往里走越黑,最后竟什么都看不见了,子龙完全凭着声音跟着牢卒走,直到牢卒打开一个牢门,然后是哗楞楞锁链的声音,牢卒将他后背一推,子龙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一只手撑在地上,只感到一片湿滑黏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时詹子龙方才如梦方醒,大声疾呼:“冤枉!冤枉!我要见刘知州!我要见我爹!”
牢卒敲了敲牢门,厉声喝道:“来这儿的哪个不喊冤枉!见知州我是帮不了你,那么大官,岂是我等说见就能见到的!詹公子,稍安勿躁,若要想给家里传个信,我倒是可以帮你传个话。不过嘛,需要一点钱打点……”
子龙急忙脱下身上的锦袍,道:“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虽破了一条口子,今天也弄脏了些,可你洗干净了,拿去典当,一定可以换至少十两金子。”
半天听那牢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子龙才明白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只好将腰间的玉带解了下来,“这条玉带是我娘亲手缝制的,上面镶嵌的玉是我外祖父家祖传的……”
话还没说完,玉带已被从他手上抽走,接着听见牢卒啪哒啪哒的脚步声,知道他已经走开了。
子龙想了想,高声喊道:“牢头大哥,烦你到詹府,请管家的云姨娘来此!就说我被人冤枉!被人陷害!一定请我爹出面才行!他们诬陷我的罪名很大!还有!给我带点钱过来!还有……”
只听得远处一声大门重重合上的声音,想来牢卒人已经彻底走了。
命运没有给詹子龙充分思考的时间,从豪门贵公子到牢狱中的囚犯,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命运总是无常,谁又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