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雄想,年轻就是好啊,子龙跟自己一样在天上飞,可一点儿事没有,自己的头为什么这么晕呢?下次还是要不耻下问,向那小子请教一下飞行的诀窍,或者向烟霞请教也可以的。
风就那么冰凉地刮在脸上,有些生疼,身旁的云多么美啊,都没有来得及仔细欣赏,其实飞起来的感觉也还不错,以后多飞几次应该就好了。
世雄自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殊不知他昏迷只有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子龙疯狂地拍着世雄的脸,“詹叔!醒醒!醒醒!詹叔!”
詹世雄一骨碌爬了起来,“我怎么了?”
“詹叔,你吓死我了!刚才你晕过去了,还好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那边什么情况?”
“三太子发现了朵朵的尸体,就在那里。”
“我们过去看看。”
子龙拉住世雄,“詹叔,我建议你晚一点再过去,你没看见龙三的脸,冷得吓人。”
世雄睁大了眼睛,仔细望了望,点头道:“我感觉要出事,子龙,咱们就算不看尸体,也要到三太子身边去。”
子龙问道:“会出什么事?”
话刚问出口,一道劲风吹过,原来是筛子湖的府君黑鲵煞君到了。他显然也是刚收到消息,看到朵朵的尸体躺在河滩之上,惊诧不已,慌乱地看看朵朵,又看看龙三,有点儿不知所措。
三太子此时眼睛赤红,出声问道:“黑鲵煞君,我来问你,我妹妹朵朵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你筛子湖畔?”
黑鲵煞君脸色更黑了,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我不知道啊!我刚才收到消息,我才……”
“朵朵我儿啊~~~”一声苍老的悲声在空中响起,原来是太湖龙王驾到了。
只见老龙王收了身形,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奔向地上躺着的朵朵而去,抚尸大恸,哭声苍凉,震天动地,草木俱哀。
黑鲵煞君不合时宜地开口劝道:“龙兄节哀,朵朵公主华年早丧,实在令人悲伤,但死者已矣,龙兄还是要保重身体为要啊。”
突然地,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老龙王一下子止住了悲声,空气中凝结着令人窒息的冷意,良久,太湖龙王才缓缓开口问道:“黑鲵煞君,朵朵为何死在了你筛子湖上?”
未等黑鲵煞君回答,太湖龙王已经一个身形闪跃入半空之中,好龙王!但见太湖龙王龙首?生有双角,如千年珊瑚般赤红,角上天然纹路似水波流动。龙须银白,长逾三丈,随怒意根根竖立,末梢缀着珍珠般的龙涎结晶。
龙躯?的鳞片青黑如太湖底玄铁,每片皆泛幽蓝水光,逆鳞处隐现朵朵生前所赠的鎏金鳞纹。龙爪五指带蹼,趾甲如弯月寒刃,划破水面时竟凝结出冰凌。
龙尾?处尾鳍宽若楼船,摆动时掀起漩涡,尾尖一点朱红,龙王每怒一声,便有万千水珠悬停空中,折射出七彩霞光。巨大的龙身宛如一团乌云,压在众人的头顶之上。
太湖龙王骤然收声,湖面竟结起一层薄冰,寒气如刀,割得人面颊生疼。黑鲵煞君尚未开口,龙王已腾空而起,龙躯遮天蔽日,鳞甲间电光游走,压得筛子湖府邸的瓦片簌簌作响。
“朵朵之仇,今日必偿!”
话音未落,一道紫电自九霄劈下,不偏不倚贯穿黑鲵煞君天灵。那妖物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作一滩黑水,腥臭之气瞬间被雷火焚尽。湖面倒映着龙影,竟映出朵朵幼龙虚弱的残魂,在雷光中一闪而逝,似是向父王颔首。
风过无痕,唯余湖心一圈焦黑,如龙爪印般烙在筛子湖上。
太湖龙王的怒意显然未消,正在此时,他的身后出现两个人,“太湖龙君息怒,我等来襄助你了,你且不要大动肝火。”
原来是江渎水帝和太乙真人驾到了。
龙族有祥云布雨的能力,但鲜少有人知道,龙族一怒之下,会引发多大的灾祸。若任由太湖龙王发怒,只怕不止筛子湖会被荡为一片洼地,恐怕其中的水族作为黑鲵煞君的陪葬,也将被龙王降下雷击掌,化为乌有,尸骨无存。
太湖龙王近日因爱女丢失,心神不宁,闷闷不乐,江渎水帝为开解他,所以专门设宴款待,还专门邀请了玉虚宫的太乙真人作陪。
当时太湖龙王正在江渎水帝的家中赴宴,席间突然收到消息,说朵朵公主找到了。太湖龙王听闻此讯顿时惊喜交加,仪态尽失,来不及说明情况,匆匆辞别主家而去。
江渎水帝和太乙真人乍听太湖公主找到了,本来是一桩喜事,但见太湖龙王却惊喜掺半,神情有异,恐其中另有隐情,不放心之下便也随后赶来,正好看到太湖龙王用雷掌劈死了黑鲵煞君,又欲发雷霆之怒,急忙出声阻止。
“两位老友不要拦我,我女儿惨死在这黑鲵老贼之手,我岂能善罢甘休,这样的血海深仇,如果今日我还要放过筛子湖,我还有何颜面在三界立足?我今天必要血洗这筛子湖!”
黑鲵煞君的儿子大哭道:“太湖龙王好没道理,你女儿现在即便躺在筛子湖的河滩上,怎知不是凶手放在这里的?若是我父子杀了公主,干嘛这么明显地放在这里?掩埋起来不是更好?更何况,我们杀了公主何用?”
三太子这时也恢复了些神智,对着空中的太湖龙王道:“请父亲暂收神通,容我等将朵朵之死查明白,手刃真凶,好让她在泉下安息,不至于不明不白地冤死。筛子湖民众与此事无关,父王以仁爱闻名天下,还请不要迁怒他人,降下灾祸,殃及无辜,儿子妄自揣度,这实在不是父王您想看到的。”
黑鲵煞君既死,筛子湖群鲵无首,太湖龙王痛失爱女,正在气头上,纵是错手杀人,此时也无法立刻追究龙王的过失之罪。只希望他此时不要大开杀戒,将怒气撒到筛子湖民众的身上。故此刻筛子湖谁也不敢开口申斥太湖龙王求公道,听到三太子讲了一番公正之言,都对他心生敬意。
见三太子眼睛已不再赤红,世雄和子龙才将将走近,开始检查朵朵的尸体,突然三太子道:“爹!这是混天绫束缚的痕迹。”
世雄和子龙也是大惊,仔细看去,原来见朵朵白色的衣裙之上隐隐显出榴红色痕迹,正是混天绫束缚后的痕迹。
恰好玄铁螯王也在这时赶来,一见之下,大怒道:“我说了不许你这么做,你怎么不听?”
只见黑鲵太子身后转出一人,对着玄铁螯王躬身行礼道:“大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阳澄湖的千年基业着想,半点儿没有私心。现在黑鲵煞王已死,您的大业可成,我就是以死谢罪又何妨?”
三太子猛见此人,一怔愣间,回忆起百年前的事,那时太湖二太子风华正茂,率领着太湖水军日夜操练,从未懈怠,因此上太湖水军阵法强悍,士气蓬勃,勇猛无敌,在百年中的数次战争中都以完胜结局,可说是风头无两。
但不知何故,突然之间听说二太子痛失爱人,意志消怠,再也无心恋战。三太子当时也曾去二哥的宫殿问候,当时就与此人打过照面,据说是二太子所钟爱的姑娘钟离玉的哥哥钟离学。
三太子问道:“你可是钟离学?”
“三太子好记性,我与殿下一面之识,殿下居然还记得我,在下正是钟离学。”
“照你刚才所说,是你掳走了朵朵,你是玄铁螯王的人?”
“我既犯下大错,一死何惧?人之将死,也不怕告诉三太子您知道,我其实是玄铁螯王的私生子,百年前就被派到筛子湖做卧底。这百年来我父子二人精心筹谋,就为找到筛子湖的破绽,一击而溃……那天确实是我用混天绫掳走了朵朵……”
听到此处,太湖龙王已经怒不可遏,龙吟震彻九霄,太湖霎时天昏地暗。龙王鳞甲充血,怒目圆睁,龙尾搅动风云,炸雷如战鼓般在云层中滚动。
“尔等蝼蚁,竟敢戕我龙嗣!”
声浪裹挟着腥风,将湖面掀起丈高巨浪,暴雨中竟夹杂着冰雹,砸得船板铿然作响。
江渎水帝与太乙真人凌空而立。水帝袖袍一振,真身现出——竟是条通体碧玉的苍龙,龙须如银丝垂落,爪间凝聚着滔天水势;太乙真人则拂尘轻扬,瑞珠迸射金光,如星河倒悬。
二道威压齐发,玄铁螯王尚未来得及举螯,便被水帝的龙息与拂尘的仙光吞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横行湖底的铁甲巨兽竟如琉璃般碎裂,残渣未及落地,便化作青烟消散。
风停雨歇时,湖面只余一圈涟漪。龙王俯首衔起朵朵残魂,长啸三声,声波所过之处,浮萍尽数绽开白花,似在祭奠这场雷霆之怒。
钟离学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怒斥空中的强权道:“你们这算什么?掳走朵朵的是我,把她抛在这里的也是我,你们要怪要杀,也是冲我啊,杀我爹做什么?更何况,我虽掳走朵朵,可我并未杀她……”
他尚在痛斥别人,殊不知一柄冷冷的剑已经从身后贯穿至前胸,“你来我筛子湖是为了做阳澄湖的卧底,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别人的利益,你做什么都是作假的,那么我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这百年以来我把你当作亲兄弟一样对待,却不知,你竟是来害我们的……”
“黑鲵太子,此生我对你不起,若有来世,来世,我……”
“还有来世么?你害死我爹,他就在我眼前灰飞烟灭,你欺骗了我百年的时间!我的家,我的亲人竟然都丧于你手!我此刻杀了你都不解我心头之恨!我诅咒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好死,我永永远远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人!!!”说完这句话,黑鲵太子将剑猛力抽回,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血立刻如泉水般涌了出来,他身子一僵,倒在了那一片血泊之中。
钟离学扑倒在黑鲵太子的身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你为什么要死?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对你不起……”
“钟离学,我爱过你,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那么多……我以为都是真的……以后你都忘了吧,因为我现在对你,只有恨了……”说完这句诀别之言,黑鲵太子口中也涌出大量鲜血,其状甚是凄楚。
“黑鲵太子,你起来你起来,你再刺我一剑,你起来杀我!你起来呀!”
可黑鲵太子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能答他了,这时却另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你想让别人杀你?休想!你这样恶贯满盈的家伙,你杀了朵朵,我岂能放过你?我要亲手了结你的性命。”
太湖龙王一个雷霆龙爪凌空劈下,专取钟离学的性命,谁知这时一个白色身影突然挡在了钟离学的身前,“父王!此人不可杀!”
“龙三,你是不是疯了?这人亲口承认是他掳走了朵朵,害得她殒命于此,你竟还要护着这个杀死你妹妹的凶手?”
“父王,这其中尚有隐情不明,我想从此人口中了解事情的前后始末,也好为龙宫日后的安保工作弥补漏洞。况且,况且……”
“此人既在筛子湖做了百年卧底而没有被发现,可见其狡诈,龙三我儿,你不可被此人蛊惑了。”
世雄和子龙此时也站了出来,“龙王大人,我们也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毕竟这关乎朵朵公主身死之谜。比如他是怎么隐藏公主十日而不被人发现的?不拷问清楚,谁也不安心啊,您说是不是呢?”
“况且阳澄湖也欠筛子湖一个公道,他们搅得黑鲵煞君父子无辜殒命,筛子湖虽然没有了府君和太子,但毕竟还有数万名水族同僚,他们难道不该了解清楚其中原委吗?如果太湖龙宫主持正义,还筛子湖一个公道,或可了结刚才龙王您贸然出手,杀死黑鲵煞君的过错……也未可知。”
“父亲,请听龙三一言,筛子湖在内的三界之中,悠悠众口,我们总还是要顾的……”
太湖龙王尚在犹豫,江渎水帝劝道:“太湖龙兄,今日你大动肝火,连杀两名府君,已经威震四海了,何必为了这么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在此耽误时间。走,为兄为你大摆三天的宴筵,贺你报了杀女之仇。”
说罢,也不顾在场还有其他人,携着太湖龙王而去。
玄铁螯王已然神魂俱灭,那条榴红色的混天绫就残留在它主人原来的位置上,一阵风吹来,混天绫被吹起一半,在风中飞舞着,似在追寻它主人的行踪。
太乙真人牵起混天绫的一端,叹道:“你的主人拿你作恶,你也积攒了太多的恶念,跟我回去继续修炼,洗去恶念攒善念,多做些好事积取功德吧。”
言毕,念动法咒,将混天绫收入袖中,追随前面两位而去。
筛子湖畔,白色的鹅卵石的水滩之上,还有一位满身是血的钟离学,抱着黑鲵太子的尸体发呆。
三太子也才抱起朵朵的尸体,面容冷峻,言语冰冷,“阁下需要跟我回太湖龙宫受审。至于黑鲵太子,我会代你好好安葬,超度他早登极乐。”
钟离学苦笑道:“如此便要三太子多费心了,生有何欢,死亦何哀?”说着举起黑鲵太子手中长剑,也要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