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作为最古老的神裔,曾与腾蛇、白矖、龙族一同追随女娲娘娘,被尊为座下四大神兽。
在遥远的远古时代,他们与神共治天地。人类虽寿命短暂,却拥有近乎神明的智慧,因而深受神族眷顾,彼此通婚,血脉交融。
数十万年沧海桑田,那些流淌着神血的后裔,依然凌驾于凡尘之上。
媚娘,便是凤族的血脉传承。
而李姓一族,世代为凤族仆从,不仅负有侍奉之责,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刻入魂魄的臣服。
与淡泊逍遥的腾蛇、白矖不同,龙族与凤族始终活跃于人间权谋的旋涡之中。近世以来,两族明争暗斗,或角逐、或厮杀、或盟约,轮流掌控着人间至尊的宝座。
那些凡人看不透的政治风云背后,始终浮动着龙族与凤族的影迹。
战国七雄逐鹿,表面是合纵连横,实则是龙族与凤族在九州大地上布下的棋局。秦本龙族,以水德之威东出函谷;而楚怀凤凰血脉,向来不服周室,自诩“我蛮夷也”,与中原分庭抗礼。
汉室初兴,高祖斩白蛇起义,那白蛇正是龙族旁支,预示着一场凤族对龙族代理人的清算。然龙族岂肯甘心?王莽篡汉,以“新”代旧,看似改制维新,实为龙族反扑,直至光武中兴,凤焰重燃,才定下“炎汉”之局。
晋室一统,看似天下归心,实则龙族欲借司马氏收拢权柄。谁知八王之乱骤起,凤族暗中煽动宗室相残,引胡族南下,龙族经营顷刻崩裂。南北纷争百余载,朝代更迭如走马,不过是龙凤两族谁也不肯让对方独掌中原的权宜之局。
如今隋室虽继北周龙统,一统南北,但凤族早已蓄势百年。李渊起兵太原,岂是偶然?媚娘清楚,这不过是凤族收网之时已至。
凤族,生来便是王者。
李姓家族作为凤族忠仆,已助其灭隋——而隋,不过是龙族的奴仆。
接下来,理应由凤族的血脉君临天下。
这是媚娘降世的使命,是家族的宿命,连她自己也无力挣脱。
可钟琉王妃武媚娘的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 只因钟琉王爷,太过聪明。
在智慧的媚娘看来,为帝何益?权力虽大,却终日劳心焦思,呕心沥血也未必能赢得身后美名。
秦王嬴政就是个例子,身为龙族后裔,一生功业赫赫,终究难逃千古骂名。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媚娘不愿去做。
好在无论谁登帝位,皇后之位都非她莫属。这一点,她无比确信。
跟如今的陛下一样,钟琉王爷本来也是皇孙,但命运的转变没有令他成为皇帝,媚娘想,这倒不是问题,好在不是从基层百姓做起,从王爷逆袭成皇帝也不错,虽然过程艰难了点,但媚娘反倒喜欢,努力争取来的东西总是更珍贵一些,更让人懂得珍惜。
夫妻共同奋斗的过程,更会增进双方的感情,总之媚娘很欣赏命运如此安排,她乐安天命。
更令她欣慰的是,李承凤——她的钟琉王爷,胸中燃烧着不甘沉寂的野心。
无数个深夜里,他紧握她的手,诉说着对至尊之位的渴望。在那宏图的尽头,她永远是他身侧唯一的皇后。
媚娘微笑,这样很好。
丈夫既有凌云之志,她便成全他。而她自己,更愿做一个潇洒自在的皇后,赏花酿酒,种菜观鱼,在那至高之侧,过一世清闲平淡的岁月。
在为理想奋力跋涉的漫漫长路上,媚娘反而找到了一种深切的愉悦。能为钟琉王爷的宏图大业倾尽心血,在她看来,这本身就是一种高尚的智慧,一种极致的浪漫。
她的谋划,如绣花般精细,如棋局般深远。
武媚娘谋略的第一篇章:《金陵谋断,无声惊雷》。
在金陵绸缎庄那摞不起眼的账本夹层里,藏着足以颠覆江南格局的秘密。媚娘用特制药水写下的,是四大家族命脉上的裂痕:
* 潘氏外贸:那张详录与突厥私市往来的驼队路线图,是抄家灭族的铁证。
*朱氏钱庄:伪造官盐引的母版模具藏匿之处,一旦现世,便是滔天大罪。
*王氏织造:记录着贿赂各地节度使的鎏金账册,牵连着半朝文武。
* 谢氏茶马:私藏兵甲铠甲的地窖暗门位置,无异于谋反的宣言。
这些秘密,将在永徽三年的上元夜,化作血色盛宴:
* 朱氏覆灭:将浸染慢性奇毒的粉末,悄然掺入陈家主最常翻阅的盐引账册。几日後,全家暴毙,查无实据。
*潘氏崩塌:只需一名哑巴死士,趁乱潜入钱庄核心库房,一把烈火,将几代积累的账目契书烧得干干净净,经济命脉瞬间崩断。
*王氏绝嗣:王府贡上的织造染料中,被掺入无色无味的秘药,自此王氏血脉再难延续,富贵终成云烟。
*谢氏流放:一封告密信被巧妙地封入进贡的御用茶饼,直达天听。私藏甲胄之罪,换来的就是举族流放千里。
第二篇章:《天下为棋,明暗交攻》。
暗线织网,于无声处听惊雷:
* 江湖渗透:收编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飞刀门”残部,改组为只听命于王妃的“金针卫”,专司情报与清除异己。于洛阳最繁华的平康坊开设“胭脂铺”,实为传递消息、调度资源的秘密枢纽。
*边军策反:以江南盐利的巨万财富,暗中笼络朔方军实权别将,悄然在北疆防线上楔入一颗关键棋子。同时,在陇右道巧妙散布契合天象的“陨石谶语”,不动声色地动摇敌方军心。
明线备战,藏杀机于寻常物:
紫金山屯兵:招募了两万精悍兵士,囤积于紫金山深处,日夜操练,以应对起兵之需。
兵器储备:借为皇家寺庙捐造金佛之名,在青州等地秘匠工坊中铸造《唐六典》中明载的军中利刃——陌刀。又将上缴铜矿的三成产量,悉数铸为箭簇,巧妙藏于巨大的佛像夹层之中。
* 粮草暗度:通过掌控江南织造局,将急需的军粮混入每年进贡的绸缎卷轴中运输。更将谢氏茶马道上的废弃地窖,变为囤积火油的秘密仓库,外层则以真正的陈年茶饼严密伪装。
这一盘大棋环环相扣,牵扯无数。连运筹帷幄的钟琉王爷都曾感叹:“如此环环相扣、算无遗策的局,除了我的王妃媚娘,天下无人能为之。” 在她手中,阴谋与阳谋交织,柔情与铁血并存,一步步铺就着通往权力之巅的阶梯。
本以为棋盘已定,只待步步为营,武媚娘却未曾料到,最致命的裂痕并非来自外部强敌,而是源于她誓死效忠的枕边人——钟琉王爷本人。
王爷的隐疾日益沉重。那个需要杀人见血才能重振雄风的噩梦,已从隐秘的癖好演变为无法遏制的渴求。起初,媚娘尚能将其控制在密室内,以死囚或敌谍作为牺牲,勉强维系着局面的平衡。
媚娘当然知道李欢儿的存在,那个只有十五岁的娈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独自呆在钟琉王爷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李欢儿没有智力可言,他所思所为都不过是为了取悦主子,这些媚娘都清楚。据媚娘得到的情报,杀人的命令居然都是李欢儿下达的,他似乎是王爷邪念所滋养出的一个怪物,越来越失去控制。
取这个小人物的命如捻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媚娘知道,李欢儿的背后是钟琉王爷本人。
杀人已经成为了一种变态的乐趣,王爷如今早已不再满足于此。他沉迷于在更广阔的舞台上扮演主宰生死的判官,甚至不惜亲自策划或暗示手下,将死亡阴影笼罩整个金陵城。金陵的连续杀人事件已经已从坊间怪谈升级为震动江南的恐怖阴云。
一时间,一个名为“黑山虎”的神秘组织名号,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朱、谢、潘、王四大家族的年轻继承人接连遭遇精准而残忍的暗杀,使得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人人自危,根基动摇。这已远非简单的坊间怪谈,而是演变成了震动江南的恐怖阴云。
恐怖气氛席卷全城,昔日繁华的街市,如今白天店铺门窗半掩,交易寥落;太阳刚落山,街上便罕见人迹,官府被迫实行严厉的宵禁,唯有更夫与巡逻兵士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凄厉惨叫,打破死寂。
整座金陵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空气中弥漫着惊惶与猜忌。
“黑山虎”行凶手段之残忍,行事风格之张扬,完全超出了江湖仇杀的范畴,其背后仿佛有一股不受制约的疯狂力量在推动。
行凶者手段之残忍,行事之张扬,令地方官府再也无法装聋作哑。
关于连环暗杀案以及城中诡异氛围的卷宗与密报,正如雪片般飞向长安,惊动了朝廷。各方都清楚,派遣钦差大臣与精锐铁骑前来彻查,已是箭在弦上。朝廷的钦差与铁骑,注定不期将至。
“飞刀门”本是媚娘精心培育,预备在关键时刻弃车保帅的棋子。如今,时机未至,却要被迫提前抛出,去掩盖王爷肆意妄为留下的血渍。这无异于自断臂膀,打乱了全盘节奏,让媚娘陷入极度的被动。
媚娘曾试图挽回。深夜的书房里,她屏退左右,言辞恳切:“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收敛,尚可转圜。待到长安的目光真正聚焦于此,我们多年的心血恐将毁于一旦!”
然而,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昔日那个胸怀天下的枭雄。烛光下,王爷的眼眸布满血丝,情绪敏感而暴躁。他猛地挥手扫落案上茶盏,碎裂声刺耳惊心。
“忍?又是忍!媚娘,你永远在叫本王忍!”他低吼道,声音里混杂着痛苦与狂狷,“你根本不懂!唯有温热的血,才能证明本王还活着,还是那个睥睨天下的男人!你口口声声的霸业,若连这点痛快都不能给,我要它何用!”
他指责媚娘不能理解他的痛苦,而媚娘则痛心于他的失控与短视。杀人带来的恶劣后果已无法轻松善后,更引发了这对权力伴侣之间最根本的冲突:一方追求的是秩序、谋略与长远的皇图霸业;另一方却已沉溺于病态的即时宣泄与权力幻觉。
裂痕,已深不见底。
媚娘冷静地审视着这个变得不可理喻的男人,心中那份辅佐明君成就大业的信念,第一次动摇了。一个无法控制自身欲望、甚至反过来破坏大局的“王”,还有何价值?她的眼神从焦虑渐变为冰冷的评估,一个“摒弃他”的想法,如毒蔓般悄然滋生。
而王爷亦对媚娘“不理解”的态度愤恨不已,认为她妇人之仁,束缚了他的手脚。二人离心离德,同床异梦。曾经坚不可摧的联盟,核心已布满裂痕。
夜色如墨,媚娘独立于院中,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她手中摩挲着一枚属于“金针卫”的令牌,眼神决绝。
“王爷,你的路走到头了,但我的棋局,不能就此终了。”
她转身走入密室,唤来最心腹的侍女,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传令金针卫,启动‘断尾’计划。但目标变更……不再是清除外部威胁,而是全力搜集王爷行为失控、危害大业的证据。尤其是他与那些命案现场的所有关联痕迹,要做得巧妙,仿佛……是朝廷密探正在暗中查访的样子。”
她要主动将王爷的软肋,暴露给即将到来的“敌人”。借朝廷之力,拔除这颗自己已无法控制的棋子。同时,她必须确保王爷的倒台,不会牵连到她自己和真正的核心势力。
“另外,”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朱氏钱庄伪造盐引的那套刻版模具的副本,找机会‘送’给王爷身边新得宠的那个佞臣。告诉他,这是讨好王爷、助其快速敛财的‘妙计’。”
这一招,既是加速王爷的疯狂与自毁,也是为他未来的覆灭,埋下又一桩铁证。媚娘正在亲手为她曾经的信仰,铺设一条通往深渊的绝路。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为王爷而战,而是为自己,为那个不容任何人破坏的、属于她武媚娘的霸业蓝图而战。
就在这个时候,詹子龙带着顾恺之的画作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