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族人前脚刚走,血腥与肃杀的气息仍在,詹府尚未喘息匀实,不过七日,第二波危机已如暗夜中的毒蛇,悄然缠上。
气氛与前次截然不同。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七道如同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残破的庭院四周。
他们身着玄色劲装,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唯有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牢牢锁定在子龙身上。
他们竟是赵侯派来的精锐“影杀卫”。
他们的“试探”,招招直指要害,式式蕴含杀机,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一场得到默许的、无限接近死亡的资格考核。他们要逼出的,是子龙在绝境中真正的潜力,乃至……他可能隐藏的、不属于人间的秘密。
战斗在无声中爆发。
七道身影如星丸跳掷,从不同方位合击而来。他们的配合默契到令人心悸,刀光、剑影、拳风、腿劲,织成一张毫无死角、冰冷致命的死亡之网。
攻势之狠辣,角度之刁钻,远超之前的刘氏死士。每一招都蕴含着精纯的内力与千锤百炼的杀人技,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子龙甫一接手,便心头一沉。这些人的实力,单个或许不及刘煌,但联手合击之术精妙无比,且全然不顾自身防御,只求以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将他重创甚至击杀!
他不得不将刚刚有所领悟的“刚柔并济”之道施展到极致,罗汉心经全力运转,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身形在刀光剑影中如狂风中的残烛,摇摆不定,险象环生。
“铛!” 他以巧劲引开劈向头颅的一刀,侧身避开刺向后心的短剑,却被一记阴狠的鞭腿扫中腰肋,剧痛钻心,气血翻涌。
他强忍痛楚,金刚拳的反击如怒目金刚,一拳轰退正面之敌,但左右两侧的杀招已至,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回防。
烟霞静立在不远处的回廊阴影下,面容隐藏在朦胧烟霞中,看不清表情。
但若仔细观察,能发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微微蜷缩,一丝难以察觉的法力波动在她周身流转,却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是赵侯的奴仆,灵魂深处烙印着无法违逆的契约。在赵侯的意志面前,除非子龙真正面临必死之局且无其他变数,否则她绝不能出手。此刻,她只能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见证着这场残酷的考验。
影杀卫的攻势愈发狂暴。子龙身上开始不断添加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破碎的衣袍。为了应对赵侯的影杀卫,子龙舍弃了龙泉赠送的“无忧公子装”。龙族的宝物固然可贵,甚至可以保他在这样的大战中杀害减半,但也几乎可以一下子就读出太多信息。子龙听从了烟霞的建议,没有穿那件足可护他周全的衣服。
他的内力在急剧消耗,罗汉心经的清明也渐渐被疲惫和剧痛侵蚀。动作,不可避免地慢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迟缓!
一道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剑光,抓住了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咽喉!角度之刁钻,时机之精准,堪称绝杀!
子龙瞳孔猛缩,全身冰凉。这一剑,他避不开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剑尖上那冰冷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詹小子小心!”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一直护在子龙侧翼,同样伤痕累累的世雄,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竟完全不顾自身,猛地合身扑上,用自己宽厚的后背,硬生生挡在了子龙与那必杀一剑之间!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长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世雄的肩胛,带出一溜血花。世雄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巨大的身躯如同最忠诚的盾牌,牢牢地护住了子龙的要害。
这以命相护的壮烈,终于为子龙争取到了那至关重要的、喘息的一瞬!
“詹叔!” 子龙目眦欲裂,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力量自心底狂涌而出!龙魂之力受到强烈情绪的引动,几乎要冲破守素真人设下的符咒封印咆哮而出!他周身气息陡然变得狂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淡金光芒。
但也就在龙息即将外泄的刹那,他心口处一道无形的符印微微一亮,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那躁动的龙族本源死死压制回去。
双鱼玉佩静静贴在他胸前,没有任何异动,并未赋予他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
这一切,都被影杀卫中,那位一直未曾全力出手、气息最为幽深的首领看在眼里。
他,正是赵氏一族中隐藏的“双身龙族”长老。他刚才那一剑,既是杀招,也是探测。他在子龙生死一线间,敏锐地感知着任何一丝可能泄露的龙族气息。
然而,他只感受到了子龙体内那源于少林功夫和某种奇异深厚、却分明属于“人类”范畴的真气爆发,以及那被巧妙符咒力量压制下去的、不明来源的躁动,并未察觉到同族的本源龙气。
“够了。”
沙哑的声音从那位龙族长老口中吐出。
所有影杀卫闻声,如同被按下了静止键,瞬间收势后撤,整齐划一地退到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那刺伤世雄的影杀卫,也面无表情地抽回了长剑,仿佛刚才刺穿的只是一块木头。
龙族长老深深看了一眼因愤怒而喘息、因兄弟重伤而悲愤的子龙,又瞥了一眼远处沉默如石的烟霞,最后目光落在子龙心口那隐去的符印波动处。
“实力尚可,韧性不足。底细……已探明。” 他留下这句冰冷的评语,身形一晃,便与其他影杀卫一同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庭院中,只留下浑身浴血、搀扶着重伤世雄的子龙,以及那弥漫不散的血腥味和死里逃生的冰冷。
赵侯的试探,以世雄的重伤为代价,以子龙被逼入绝境而未能暴露龙身,才算彻底结束。这一役,让子龙深刻体会到,有些“试探”,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加凶险与冷酷。
而他与世雄之间,那历经生死考验的情谊,也在此刻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烟霞在阴影中,缓缓松开了蜷缩的手指,一缕微不可察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
接连两批人马,虽未尽全力,却已让子龙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他深知,这仅仅是风暴的开端。
果然,休整不过十日,第三批访客便踏着晨曦来到了詹府门前。这一行人气度森严,与之前那些江湖草莽或前朝遗族截然不同。单看服饰就彰显了官家的威严,他们个个身着玄甲红袍,腰佩制式乌鞘长刀,行动间步伐统一,纪律严明,正是代表大唐律法与威严的“金吾卫”。
为首之人,乃是金吾卫中郎将裴言明。他面容刚毅,目光如电,身形挺拔如松,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此番本是奉旨巡察江南,路过金陵,却接到朝廷密报,言及“双鱼玉佩”重现于世,并可能藏于詹府。同时,坊间关于“无忧公子”子龙力战刘氏、硬撼赵侯精锐“硬杀卫”而不倒的传闻,也勾起了他极大的好奇。于公于私,他都决定前来一探究竟。
裴言明并未如宵小般暗中行事,而是率众于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叩门,亮出金吾卫令牌,声音沉稳却不容置疑:“本官裴言明,奉旨查探‘惑乱民心’之异宝双鱼玉佩下落。闻听玉佩在此,还请无忧公子行个方便,交出玉佩,由本官带回朝廷查验。”
子龙心知此事涉及朝廷,比江湖纷争更加棘手,但玉佩关乎重大,绝不能轻易交出。
他站在前院,与裴言明遥遥对峙,气氛凝重如铁,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在缓缓绷紧。
裴言明见子龙沉默以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浓的兴趣。他不再多言,冷哼一声,右手抬起,轻轻一挥。
身后八名精锐金吾卫瞬间应命而动,步伐迅捷而精准,顷刻间便以八卦方位将子龙围在中心。长刀同时出鞘半寸,雪亮刀光映照晨曦,一股森然肃杀的气机彼此勾连,如同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罗网,强大的压力场骤然降临,试图以军阵合击之术彻底压制子龙。
子龙顿感周身空气仿佛凝固,行动变得异常滞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体内五色龙魂之力悄然加速流转,同时罗汉心经的心法默运,保持灵台清明。他并未急于硬闯,而是双足微分,暗合大地根意,仔细观察着阵势流转。
蓦地,他眼中精光一闪,剑指虚划,一道融合了幽蓝之凝练、金红之炽烈与褐黄之厚重的凌厉气劲,如潜龙出渊,骤然轰向阵法气机转换的某一节点!
“轰!”
气劲交击,发出一声闷响。那严密的合击阵法竟被他这精准一击硬生生撼动,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就在这瞬息之间,子龙的身影动了!他如游龙入海,身法变得飘忽不定,竟顺着阵法波动的间隙穿梭。指掌间劲气纵横,不再追求刚猛无俦,而是专挑刀背、手腕关节等薄弱之处,或弹、或点、或引、或带,动作迅捷精准,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将联手攻来的刀势巧妙瓦解。
裴言明负手立于阵外,越看越是心惊。他不仅惊讶于子龙内力的雄浑怪异,远超其年纪所能达到的范畴,更惊叹于其临阵的冷静与技巧的精妙。这绝非仅靠蛮力,而是真正融入了对武学的深刻理解,难怪能在那两场恶战中存活下来。
久战不下,裴言明心念电转。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探查虚实,而非在此地与一位声名鹊起的江湖人物生死相搏,尤其是在金陵重地,若动静太大,反而不美。见子龙虽略显吃力,却依然在阵中支撑,身形步法未见散乱,他便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住手!”
裴言明一声令下,八名金吾卫闻声即收,如臂使指,瞬间后撤归位,长刀还鞘,动作整齐划一,仿佛刚才的激战从未发生。
他深深看了子龙一眼,目光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沉声道:“无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之事,裴某自会如实禀报朝廷。你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停留,转身便带着一众金吾卫离去,玄甲红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好的,这是对金针卫来袭段落的扩写,突出了她们的独特身份与真实意图:
几乎就在金吾卫的脚步声消失在长街尽头的同一刻,第四批“访客”便已如墨滴入水,无声无息地渗入了詹府的阴影之中。
与前几批或霸道、或森严的来客截然不同,这群人身形窈窕,皆着贴身夜行衣,行动间如狸猫踏雪,了无痕迹,正是当朝昭仪武媚娘麾下,最为神秘莫测的私兵——“金针卫”。
她们并非为正面搏杀而来。身影融入廊柱的暗影、庭院的假山、乃至屋檐的角落,仿佛化作了府邸本身的一部分。
她们的目光冰冷而专注,如同最耐心的猎手,紧紧锁定着刚刚经历一场硬仗、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的子龙。
然而,她们的首要目标,并非仅仅是试探这位“无忧公子”的武功深浅。奉武媚娘之命,她们更肩负着一项源自凤族的责任——确认那传说中能扰动天命、关联甚大的“双鱼玉佩”,是否真的已然现世,以及其目前的状态。夺取或干涉尚在其次,查探,才是她们此行的核心使命。
就在子龙心神因金吾卫退去而略有松懈,正欲调息回气的刹那——
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意,如同毒蛇的信子,骤然舔舐向他颈后的“风池穴”!
没有破空声,没有杀气,只有那一点凝聚到极致、淬有奇毒的金针,已然及体!那金针细如牛毛,在微弱的光线下几不可见,专破护体真气,打人穴道,阴狠异常,乃是真正的瞬杀之术。
千钧一发!子龙刚刚历经恶战磨砺出的灵觉在此刻拯救了他。并非听到,也非看到,而是对气机流动那异乎寻常的敏感,让他于电光火石间感知到了那一点致命的微澜!
他头颅猛地一侧,身形如遭电击般向后微仰!
“嗤——”
金针几乎擦着他的皮肤掠过,钉入身后的梁柱,只留下一个微不可见的细孔,针尾兀自高频颤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