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拖着那头两百多斤的野猪从密林里出来，脚步沉重，心里更沉。
脑子里全是那头老虎巨大的梅花脚印和老猴子充满恐惧的意念。
那玩意儿就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能感觉到那股子潜藏在暗处的腥风。
当他拖着那头庞然大物出现在后山果园地界时，那股子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我的乖乖！又……又是一头！”
“这黑毛猪，比咱村里养的年猪还肥！”
“跟着昊哥，顿顿有肉吃，这话真不是吹的！我这一个月长的肉，比过去一年都多！”
正在干活的工人们看见赵昊和他身后那头死沉的野猪，先是习惯性地一愣，随即爆发出阵阵惊叹。
虽然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但每次看到赵昊从山里跟拎小鸡似的拎回这种大家伙，那股子震撼劲儿还是压不住。
赵昊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但那笑意却没能抵达眼底。
他把野猪往地上一扔，沉重的闷响让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他没理会围上来看热闹的工人，而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眼前这片已经初具规模的果园上。
只一眼，他心里那股子因为老虎而起的烦躁，就被一股巨大的满足感给冲淡了不少。
放眼望去，整片山坡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几百棵果树苗，错落有致地栽种在平整过的土地上，形成了一排排整齐的队列。
经过灵泉水的滋养，这些原本看起来蔫头耷脑的树苗，此刻全都焕发出了惊人的生机，每一根枝条上都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在阳光下绿得发亮，像是一块块上好的翡翠。
整个果园的外围，已经被一圈结结实实的篱笆墙给圈了起来。
那些篱笆都是用山里砍来的粗壮木头做桩，中间再用坚韧的荆棘条和藤蔓密密地缠绕编织而成，一人多高，别说是兔子山羊，就是野猪想闯进来，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那身皮肉够不够厚。
这片曾经的乱石岗，如今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成了一片真正意义上的“基业”，一片寄托了他所有希望的沃土。
“哥！你回来了！”李大壮擦了把汗，乐呵呵地跑了过来，黝黑的脸上满是骄傲，“你瞧瞧，这篱笆墙，今天下午最后一段收个尾，就全弄完了！保证结实！”
赵昊点了点头，走过去，伸手用力推了推一根木桩，那木桩纹丝不动。
他拍了拍李大壮的肩膀，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干得不错，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得到肯定的李大壮，嘴巴咧得快到耳根子了，嘿嘿傻笑着。
赵昊环视了一圈那些脸上带着期待和疲惫的工人们，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乡亲们，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果园的活儿，今天就算正式干完了！”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有些茫然又有些不舍的表情，话锋一转，声音也跟着提了起来。
“但是！咱们的活儿，还没完！”
工人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赵昊指了指旁边那片已经打好地基的空地，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果园建好了，我的家还没盖好！我不想让我媳妇，我梁姨，再继续住在那破泥屋里！”
“大家伙儿先歇上几天，正好也让我把盖房子的砖瓦木料全部备齐了！等材料全部到位，咱们就正式开工，盖新房！”
轰！
这话就像是往热油锅里浇了一勺凉水，整个山坡瞬间就沸腾了！
“还有活儿干？”
“盖房子！盖青砖大瓦房！我的娘嘞！”
“歇几天！东家还让咱们歇几天！这……这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去！”
工人们激动得满脸通红，刚才干活的疲惫一扫而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在这个年代，最怕的就是没了活计，手停口停。
赵昊这番话，不光是给他们许诺了后续的工作，更是给了他们一颗天大的定心丸！
跟着这样的东家干，心里踏实，有奔头！
“好嘞！”
“东家你放心！歇够了我们保证更有劲儿！”
“哈哈！又能挣钱了！我家那婆娘又该念叨着要扯新布做衣裳了！”
震天的欢呼声和爽朗的笑声，在整个山谷里回荡。
赵昊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也是一片滚烫。
他攥了攥拳头，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幽深的山林，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为了守护眼前这一切，那头老虎，必须死！
赵昊回到家时，院子里，叶芬妮和梁淑慧正坐在屋檐下，就着夕阳最后的光，一个在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小的肚兜，一个在纳着鞋底。
听到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当看到赵昊拖着一头黑毛野猪走进来时，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今天又打了头猪？”叶芬妮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笑着站起身，想去搭把手。
“你别动，坐着。”赵昊摆了摆手，将那头死沉的野猪扔在院子中央，地面都跟着闷响了一下。
梁淑慧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早就晾好的温水，递到他面前，“大郎，快擦把脸，看这一身的汗。”
“哎。”赵昊接过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但脸上的疲惫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凝重，却怎么也擦不掉。
叶芬妮心细，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一个多月，赵昊每天进山打猎，回来时就算是再累，眉眼间也总带着一股子收获的得意劲儿。
可今天，他整个人都绷着，像一根拉满了的弓弦。
“你怎么了？”叶芬妮走到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
梁淑慧也看出了赵昊的异常，那双总是带着水汽的眸子里，添了几分担忧。
赵昊放下毛巾，看着眼前两个满脸关切的女人，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
瞒是瞒不住的，而且这事儿，她们也必须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山里，有老虎。”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像是一块冰，瞬间砸进了两个女人的心窝。
院子里那股子因猎物而起的喜悦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老虎？”叶芬妮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一把抓住赵昊的胳膊，碧蓝的眸子里全是惊恐，“你……你碰到了？”
梁淑慧更是吓得手里的毛巾都掉在了地上，她捂着嘴，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
她是在村里长大的，比谁都清楚，莽山里进了老虎，对整个村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猎物，那是会吃人的山神爷！
“没碰上，我只是发现了它的脚印。”赵昊反手握住叶芬妮冰凉的手，又看了看一旁吓得说不出话的梁淑慧，沉声安慰道，“你们别怕，我就是去看了看，离得远着呢。”
“那也不能去！”叶芬妮急得眼圈都红了，“那可是老虎！你怎么打得过！以后别进山了，我们不吃肉了还不行吗！”
“是啊大郎，”梁淑慧也回过神来，声音带着哭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千万不能冲动！”
看着她们俩那副魂儿都快吓飞了的模样，赵昊心里一暖，也有些好笑。
他伸手，将两个女人都揽了过来，一手一个，轻轻拍着她们的后背。
“行了，看把你们吓的。我又不傻，还能自己跑去给老虎送菜？”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那东西既然在山里，就是个祸害。今天它吃山羊，明天就可能下山吃猪，后天呢？”
“咱们的新家就在后山脚下，离得太近了。一天不把它弄走，谁都睡不安稳。”
“我不会莽撞的。”赵昊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这事儿，得好好合计合计。放心，我还没住上新房子，还没看到我儿子出来管我叫爹呢，舍不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