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眼前的均村，就像是过去那个贫穷落后的莽村的缩影。
赵昊扛着獐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村子。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一个高大健壮的陌生男人，肩上还扛着一只血淋淋的肥硕獐子，这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那些正在村口晒太阳、聊闲天的村民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人谁啊？不是咱们村的吧？”
“看那身板，真结实！肩上那是什么？是獐子吧？我的乖乖，这得有四五十斤重！”
“一个人打的？这本事可不小啊！”
村民们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赵昊的耳朵里。
他也不在意，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冲着那些打量他的人，友好地点了点头。
就在他准备找人打听一下李彪家在哪儿的时候，忽然发现，村子中央的一棵大槐树下，竟然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群人，似乎正在看什么热闹。
人群中，不时地传来一阵阵的叹息声和议论声。
“唉，真是可怜啊……”
“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哪有闲钱哦。”
“这么俊的闺女，可惜了……”
赵昊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他扛着獐子，迈开大步，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他仗着身高和力气，很轻易地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定睛一看，赵昊不由得愣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八十年代的今天，他竟然看到了只有在旧社会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卖身葬父。
大槐树下，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
草席上，躺着一个用白布覆盖着的消瘦身影，显然是已经过世的人。
而在草席旁边，跪着一个身穿打满补丁的粗布孝衣的年轻姑娘。
她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头发枯黄，身材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的面前，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木炭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姑娘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那单薄的、不停颤抖的肩膀，却透着一股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周围的村民，一个个都面露同情和不忍，却又都只是围观，没有人上前。
“唉，田老七就这么走了，剩下这么个孤女，可怎么活啊……”
“这闺女叫田小娥，人是长得俊，就是太瘦了，干不了重活。再说，谁家现在能拿出钱来买人啊？买回去，那可就是一张嘴，一辈子的事儿。”
“下葬的棺材钱和席面钱，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块，咱们村，谁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村民们的议论声，让赵昊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年头，虽然日子苦，但直接卖人的情况，已经非常罕见了。
这田小娥，显然是被逼到了绝路。
赵昊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瘦弱身影，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怜悯。
他不是圣母，但眼睁睁看着一个花季少女，因为贫穷而要出卖自己的一生，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落忍。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管这个闲事的时候，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喊。
“昊哥？！”
“是昊哥！你咋来啦！”
两个身材高壮的汉子，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正是李彪、李敖兄弟。
“李彪，李敖。”赵昊也笑了起来，冲他们点了点头。
“昊哥，你可真是稀客啊！”
李彪一把抓住赵昊的胳膊，那热情劲儿，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他的目光，落到赵昊肩上的獐子上，眼睛瞬间就直了，“我的天！这么肥的獐子！昊哥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神了！”
李敖跟在后面，虽然没说话，但看着赵昊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和佩服。
自从上次被赵昊从虎口救下，他们兄弟俩，对赵昊那是彻底服了。
周围的均村村民，看到这一幕，全都炸开了锅。
“他就是李彪他们说的那个……莽村的赵昊？”
“就是那个一个人打死老虎的猛人？！”
“我的乖乖，看着也不像三头六臂啊，本事咋就这么大呢！”
“难怪能打到这么大的獐子，人家那是真有本事的！”
村民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从刚才的好奇和打量，变成了敬畏、羡慕，甚至是崇拜。
在这个靠山吃山的年代，一个顶级的猎手，就如同传说中的英雄一般，足以让所有人高看一眼。
赵昊感受着周围火辣辣的目光，倒也坦然。
他将肩上的獐子往地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更引来一阵惊呼。
他笑着拍了拍李彪的肩膀：“今天打猎走错了路，正好顺道过来看看你们兄弟俩，伤都好利索了吧？”
“早好利索了！托昊哥你的福，我们兄弟俩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李彪拍着胸脯，说得情真意切。
寒暄了几句，赵昊的目光，又落向了场中那个跪着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田小娥，皱眉问道。
一提起这个，李彪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唉，别提了。这是村里田老七的闺女，叫田小娥。田老七前天夜里，老毛病犯了，没挺过去。”
“家里穷得叮当响，就剩下这么个闺女，连口下葬的薄皮棺材都买不起。这不，实在没法子了，才想出这么个下策。”
李彪的脸上，满是同情和无奈：“我们这些乡里乡亲的，也想帮衬一把。可大家的日子你也是知道的，东家凑几毛，西家凑一块，离着下葬的钱，还差得远呢。”
“这闺女也是个有孝心的，说不能让她爹死了，连个全尸都落不下，就……”
赵昊听明白了。
他看着那个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心中那点怜悯，又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李彪看着赵昊，又看了看田小娥，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他凑到赵昊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昊哥，你看……这闺女长得其实不赖，就是饿瘦了，养养就好了。她家里也没个拖累，人也老实本分。”
李彪搓了搓手，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试探的笑容。
“要不……您把她给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