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走到那个黄牙青年面前,蹲下身,用手拍了拍他肿起的脸颊,声音很轻,却让黄牙青年浑身发抖。
“我认识你们,镇上崔屠户的侄子,是吧?喜欢跟人‘聊聊’?”
黄牙青年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惊恐地猛点头。
“回去告诉你的同伙,也告诉你那个当屠户的舅舅。”
赵昊的语气陡然变冷,“以后再让我在莽村或者附近看到你们,我就把你们的腿打断,扔到后山去喂狼。我说到,做到。”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那几个废物一眼。
林子里,只剩下三个混混的哀嚎和妞妞压抑的抽泣声。
沈若冰还保持着护住女儿的姿势,身体僵硬。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站在那里的赵昊,背影如山,挡住了所有风雨。
刚才那一瞬间的绝望和恐惧,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所取代。
她的眼眶一热,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这不是害怕的泪,也不是委屈的泪,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被人拯救的感激。
“谢……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哽咽。
赵昊转过头,看到她满脸泪痕,怀里的孩子还在瑟瑟发抖,他原本冷硬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没事吧?”
沈若冰拼命摇头,擦了擦眼泪,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个男人,她只是远远见过,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今天,他却像天神下凡一样救了自己和女儿。
她抱着女儿,对着赵昊深深地鞠了一躬:“今天……要不是你,我们母女俩……”
“行了。”赵昊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别说是一个村的,就算是素不相识的外人,碰上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你们赶紧回家吧,这地方不安全。”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完,他便转身,迈开步子,继续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过。
沈若冰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而洒脱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小路的尽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那背影,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已经停止哭泣,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赵昊离去方向的女儿,喃喃自语:“妞妞,记住那个人。他是我们的恩人。”
良久,她才抱紧女儿,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这片让她心悸的树林,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的心,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平静了。
而赵昊,早已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窑厂,是那关系着整个莽村未来的,一窑瓷器。
镇子还是那个老样子,一条主街,两旁是青砖或土坯的房子。
供销社的大喇叭放着革命歌曲,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空气中混合着尘土和各种铺子里传出的味道。
赵昊直奔西街的“张记铁匠铺”。
“当!当!当!”
还没走近,就听见了熟悉的打铁声。铺子里,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汉子正抡着大锤,火星四溅。
“张师傅,忙着呢?”赵昊走进铺子,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哟,是赵昊兄弟啊。”张铁匠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露出一口白牙,“有日子没见你来打猎叉了,今儿个刮的什么风?”
“想请张师傅给打几样家伙。”赵昊也不客气,从兜里掏出一张画好的图纸递过去,“就要这个样子的,要三把。另外,再来两柄三十斤的大锤。”
张铁匠接过图纸一看,有些诧异:“这是……凿子?要这么大这么厚的?钢火要好,这可费料啊。你这是要开山?”
“差不多。”赵昊笑了笑,“开个‘宝山’。钱不是问题,料一定要用最好的,淬火也得到位,不能一碰就卷刃。”
“行!你赵昊兄弟开口,我老张还能给你用次料?”张铁匠拍着胸脯保证,“不过这得费点功夫,你明天下午再来取吧。”
“好。”赵昊爽快地付了定金,又去旁边的杂货铺买了些结实的麻绳和几双厚实的帆布手套。
办完事,他没有在镇上多逗留。
回去的路上,他又经过了那片小树林。
林子里静悄悄的,那几个二流子早就跑没影了,地上只留下一些杂乱的脚印。
赵昊的目光扫过,便不再关注,脚下不停,径直回了村。
刚到村口,就看到梁淑慧提着一个篮子,正焦急地朝路口张望。
看到赵昊的身影,她脸上紧绷的神情才松弛下来,快步迎了上来。
“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和浓浓的关切。
“能出什么事?去镇上买了点东西。”赵昊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心里一暖。
他接过梁淑慧手里的篮子,入手温热。
“给你熬了点绿豆汤,解解暑气。你跟大壮他们这两天都辛苦了。”梁淑慧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很自然。
“梁姨你有心了。”赵昊笑了笑。
两人并肩往窑厂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路上,梁淑慧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昊子,你……有几分把握?”
这问题,也是整个莽村的人最想问的。
赵昊脚步没停,看着远处山坳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语气平静:“尽人事,听天命。不过,我信我的手艺,也信这把火。”
他的平静,像一颗定心丸,让梁淑慧原本悬着的心安稳了不少。
她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陪着他走。
她知道,这个男人肩上扛着的,是整个村子的希望,她能做的,就是给他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回到窑厂,李大壮和几个帮忙的后生正围着窑门打转,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赵昊回来,几个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昊哥,怎么样了?”
“昊哥,这窑还得等多久啊?”
赵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打开篮子,把绿豆汤分给大家:“都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烧窑更是这个理。还有一天,明天下午,咱们就开窑。”
“好嘞!”听到有了准信,大家伙儿心里都有了底,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