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块！在这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的年代，这确实是一笔巨款。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赵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低头，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五百块，而是五分钱。
“我说过了，”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不卖。”
空气，瞬间凝固了。
刘科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死地盯着赵昊，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滚。”赵昊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冷得像深冬的寒冰，“带着你的钱，滚出我的地方。还有，”
他指了指刘科长手里的烟，“把你的烟掐了，别熏着我女儿。”
这一下，不只是刘科长，连他身后的两个跟班都炸了毛。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一个跟班跳了出来，指着赵昊的鼻子骂道，“给脸不要脸是吧？刘科长看得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就是！一个乡巴佬，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五百块钱都不要，你脑子被驴踢了？”另一个也跟着叫嚣。
刘科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从业这么多年，下乡收购东西，哪个村的村长书记不是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哪个农民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生怕得罪了他？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
“好，很好！”他怒极反笑，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小伙子，有种！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跟老虎骨头一样硬！”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赵昊，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五百块，卖，还是不卖？”
“你要想清楚，有些东西，放在手里，不一定是宝贝，也可能是催命符。得罪了我们，别说卖钱了，我让你连这村子都待不下去！”
赤裸裸的威胁。
钟爱国吓得脸色发白，他知道这些城里下来的人，手眼通天，真要整一个农民，办法多的是。
他刚想开口替赵昊求情，却被赵昊一个眼神制止了。
田小娥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她紧紧地攥着衣角，担忧地看着赵昊挺拔的背影，手心里全是冷汗。
然而，面对这几乎撕破脸的威胁，赵昊却笑了。
他笑得很大声，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他怀里的安安被他的笑声震得醒了过来，不满地撇了撇嘴，似乎要哭。
赵昊立刻收住笑，熟练地颠了颠，将女儿重新哄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对面那三个气得脸色铁青的人根本不存在。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刘科长，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催命符？让我待不下去？”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你知道吗？上一个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的，是头老虎。”
“现在，它的骨头，就在我家里。”
刘科长被他这番话和眼神里的杀气骇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后退了半步。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和那些他以往见过的、可以随意拿捏的农民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能徒手打死猛虎的狠人，他身上那股子气势，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骑虎难下。在两个手下面前，他不能露怯。
“你……你少他妈在这儿吓唬人！”他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告诉你，今天这虎骨，你要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由不得你！”
他说着，就对自己那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会意，立刻摩拳擦掌，一左一右地朝着赵昊包抄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狞笑。
“小子，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别怪我们兄弟俩让你尝尝罚酒的滋味了！”
眼看一场冲突就要爆发。
田小娥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钟爱国急得直跺脚，大喊：“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赵昊却像是完全没看到逼近的两人，他只是抬起头，对着果园深处的方向，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大壮！”
声音并不算响亮，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
下一刻，异变陡生！
“哎！昊哥！”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回应，从不远处的窑厂方向传来。
紧接着，地面仿佛都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刘科长和他那两个正准备动手的跟班，都惊疑不定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窑厂那边，突然涌出了一大群人，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四五十号。
为首的，正是赤着膀子，浑身肌肉虬结的李大壮。
他手里拎着一把还在往下滴着泥浆的铁锹，满脸煞气，身后跟着的，是莽村和均村的青壮汉子们。
这些人，刚刚还在窑厂热火朝天地干活，此刻听到赵昊的召唤，二话不说，抄起手边有什么就是什么。
铁锹、锄头、扁担、砍柴的斧子……各式各样的“武器”在夕阳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他们一言不发，脚步却出奇地一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潮水般地朝着果园这边涌了过来。
那场面，哪里像是普通的村民，分明是一支即将上阵杀敌的军队！
刘科长三人当场就看傻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吗？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大壮已经带着人冲到了跟前，几十号人“哗啦”一下，就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
几十道冰冷、愤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钉在了他们身上。
那两个刚才还嚣张无比的跟班，此刻腿肚子已经开始打哆嗦了。
他们手里的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冷汗顺着额角就流了下来。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赵昊一声令下，眼前这群红了眼的村民，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撕成碎片。
“昊……昊哥，啥事？”
李大壮瓮声瓮气地问道，他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脸色煞白的刘科长三人，又看了看赵昊，眼神里带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