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拎着那只还在往外冒热气的木桶，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正是饭点，大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客人。
一股子混合着油烟和劣质烟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哎哎哎，干什么的？要饭去后门！”一个穿着白大褂，袖口油腻腻的服务员眼皮都没抬，挥手就像赶苍蝇。
赵昊没搭理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把木桶往台面上一墩。“咚”的一声，动静不小。
“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服务员正要发火，鼻子突然抽动了两下。
那木桶里飘出来的味儿，霸道得很，直往人鼻子里钻。
麻、辣、鲜、香，瞬间盖过了大堂里回锅肉的味道。
“吵吵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后厨门帘一掀，走出来个胖子。
这人正是国营饭店的经理兼大厨，龙文山。
他满脸横肉，肚子把沾满油渍的围裙顶得老高，手里还拿着把大铁勺。
龙文山本来一脸不耐烦，可刚走近柜台，脚步就顿住了。
他是行家，这鼻子比狗还灵。
“小子，你这桶里装的什么？”龙文山的绿豆眼盯着木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赵昊笑了，伸手揭开盖在桶上的纱布。
红亮亮、油汪汪的小龙虾堆得冒尖，热气腾腾，那股子浓郁的香味儿瞬间炸开，整个大堂吃饭的客人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
“哟，我当是什么宝贝。”
龙文山看清桶里的东西，不屑地撇撇嘴，“这不是田里的那些臭虫吗？怎么，现在连虫子都拿来卖了？当我们国营饭店是收破烂的？”
虽然嘴上硬，但他的眼睛却没离开过那些红彤彤的东西。
这色泽，这香味，跟他印象里那些浑身是泥的脏东西完全对不上号。
“龙经理是行家，是不是破烂，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赵昊也不恼，随手拿起一只，剥开虾壳，露出里面白嫩q弹的虾肉，还沾着红油汤汁，直接递到龙文山面前。
龙文山犹豫了。
这玩意儿在当地名声可臭，都说是吃腐肉长大的。
可这味儿……实在太勾人了。
“哼，尝尝就尝尝，谅你也不敢在这儿下毒。”龙文山接过虾肉，闭着眼往嘴里一塞。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睁圆了。
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虾肉紧实弹牙，那种复合的香味直冲天灵盖。
他嚼了两下，咽下去，只觉得回味无穷，胃里的馋虫全被勾起来了。
“这……”龙文山舔了舔嘴唇上的红油，看了看赵昊，又看了看桶，“你小子，这玩意儿怎么做的？”
“独家秘方。”赵昊把纱布重新盖上，“龙经理，这道菜要是上了你们的菜单，你觉得生意会怎么样？”
龙文山也是人精，立马算过账来。
这东西成本低得吓人，田里到处都是，要是能卖出价……
他脸上的横肉堆起了笑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伸手去拉赵昊：“来来来，小兄弟，咱们里面谈。小刘，倒茶！倒好茶！”
进了小包间，龙文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兄弟，这菜谱你卖不卖？价钱好商量！”
“菜谱不卖。”赵昊一口回绝，看着龙文山失望的脸，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以给你供货。每天按时送来，保证新鲜，个顶个的大。”
龙文山眼珠子一转，供货也行，只要这独一份的生意在他这儿，那也够赚的。
“行！这虫……哦不，这小龙虾，你打算多少钱一斤给我？”
他心里盘算着，这东西田里没人要，撑死了一两毛钱一斤。
赵昊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张开。
“五毛？行！这价钱公道！”龙文山一拍大腿。
赵昊摇摇头，淡淡道：“五块。”
“噗——”龙文山刚喝进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多少？！五块？你抢钱啊！猪肉才多少钱一斤？你这破虫子敢要五块？”
“龙经理，账不是这么算的。”
赵昊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桌上的茶水，“猪肉到处都能买到，但这香辣小龙虾，方圆百里，独此一家。你想想，那些来吃饭的领导、大老板，他们缺那几块钱吗？”
“他们要的是新鲜，是面子！这一盘端上去，你卖个十五二十的，还怕没人点？”
龙文山被赵昊说得一愣一愣的。
五块钱一斤进货，一斤能做一大盘，卖二十块，毛利就是十五……这买卖，暴利啊！
但他还是肉疼：“小兄弟，五块太贵了，三块，三块怎么样？”
赵昊拎起木桶就走：“看来龙经理没诚意，那我还是去县城看看吧，听说县里的招待所最近正愁没新菜色……”
“哎哎哎！别走啊！”龙文山急了，一把拉住赵昊，“五块就五块！但咱们可说好了，你只能供给我一家！”
“成交。”
赵昊揣着龙文山给的一百块定金，赶着牛车晃晃悠悠回了莽村。
五块钱一斤卖出去，一块钱一斤收上来。
这一倒手，就是四倍的利润。
这年头，干什么抢劫的买卖能有这来钱快？
回到家，赵昊把家人都叫到了堂屋。
“啥？你要花一块钱一斤收那些臭虫？”
梁淑慧听完赵昊的计划，差点没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昊子，咱家虽然现在宽裕了点，可也不能这么糟践钱啊！那一块钱能买多少鸡蛋了？”
叶芬妮也瞪大了蓝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赵，你疯了吗？那些东西田里到处都是，根本没人要！你为什么要花钱买？”
“就是因为没人要，咱们才要买。”赵昊神秘一笑，看着叶芬妮，“芬妮，敢不敢跟我打个赌？就赌我这笔生意，是赔还是赚。”
“赌什么？”叶芬妮来了兴趣。
赵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叶芬妮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嗔怪地捶了他一下，却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好，赌就赌！你要是输了，以后家里的碗都归你洗！”
搞定了家里人，赵昊直奔村部。
村里的大喇叭有好一阵子没响过了。
赵昊找到钟爱国，说要借喇叭用用。
钟爱国虽然也觉得赵昊这事儿干得不靠谱，但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给他开了广播室的门。
“喂喂？各位父老乡亲请注意，各位父老乡亲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