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去县里，不光卖了小龙虾，也跟他见了一面。”赵昊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我跟他提了修路的事。”
“修路？”钟爱国手一抖，烟灰掉在了裤子上，他也顾不上了，身体猛地坐直，“县里……同意了？”
“同意了。”
赵昊看着钟爱国激动的神情，接着说道，“廖秘书说，只要咱们村能自己解决大部分资金，县里就在审批、技术和水泥、钢筋这些材料上，给咱们开绿灯，全力支持！”
钟爱国激动得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这条路要是修通了，咱们村的那些山货、水果，就能拉出去了！孩子们去镇上上学也方便了……”
他畅想了半天，又猛地停下脚步，脸上的喜色褪去大半，愁容爬了上来。
“可是……这资金……咱们村穷得叮当响，家家户户的钱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这修路的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赵昊站起身，语气沉稳，“钟叔，这事儿不能拖。您现在就敲锣，召集全村开大会，我来跟大家说。”
钟爱国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他比赵昊更了解村里这些人的脾性。
但他看着赵昊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起墙角的铜锣，大步走了出去。
“当——当——当——”
清脆的锣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在山谷间回响。
“开会了——！全村老少爷们儿，都到打谷场开会了——！”
不一会儿，村里的打谷场上就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村民们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表情，以为赵昊又要宣布什么收购的好消息。
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老人，也拄着拐杖，被人扶着过来了。
赵昊和钟爱国站上用石头垒起的高台，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
钟爱国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今天把大家伙儿叫来，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宣布！关系到咱们莽村子子孙孙的大好事！”
他顿了顿，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才接着说：“咱们村，要修路了！”
话音落下，人群先是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修路？修哪条路？”
“还能是哪条，就是出村那条呗！那路要是修好了，可就太方便了！”
“这是大好事啊！是县里拨款吗？”
赵昊上前一步，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乡亲们，县里领导已经答应，只要我们自己能出一部分钱，他们就支持我们！技术、审批、材料，都给咱们解决！”
赵昊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大家想一想，路修好了，拖拉机能开进来，汽车也能开进来！咱们种的粮食、果园里的水果，都能方便地运出去卖个好价钱！外面的好东西也能运进来！”
“孩子们上学、大家伙儿去镇上赶集，再也不用走那几个小时的山路了！这是一条致富路，一条希望路啊！”
他描绘的蓝图让所有人都心潮澎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看到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源源不断的钞票。
“昊子，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李大壮第一个扯着嗓子喊道。
“对！我们都听你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赵昊笑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既然大家伙儿都同意，那我就说说道路。修路，需要钱。我跟村长初步估算了一下，要想把路修到镇上，就算县里补贴一部分材料，咱们村至少也得凑出五万块钱。”
五万块！
这个数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
打谷场上刚刚还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鸦雀生息。
五万块是什么概念？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一百块钱。这几乎是要掏空全村所有人的家底。
“五……五万？我没听错吧？这……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我家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五十块钱，上哪儿凑去？”
沉默了片刻后，人群炸开了锅。
林大勇的老婆张氏，掐着腰，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我说赵昊，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这路修好了，最高兴的还不是你？”
“你那果园的水果，还有你那瓷窑厂的瓶瓶罐罐，那可都是你占大头，东西都等着往外运呢。怎么，想让全村人给你掏钱铺路啊？”
她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就是啊！咱们穷哈哈的，地里那点东西自己吃都不够，哪有什么东西要往外运的？”
“修路是好事，可也不能让我们砸锅卖铁啊！”
“赵昊你现在有钱了，一天就挣六千块，这路干脆你一个人出钱修了呗！也算是为村里做贡献了！”
一时间，风向全变了。
刚刚还把他当成财神爷的村民，此刻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猜忌和不满。
赵昊站在高台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懵了。
他以为自己带回来的是希望，是通往富裕的康庄大道。
他甚至做好了自己出大头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讥讽和质疑。
要致富，先修路。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
他看着台下那一双双或麻木、或贪婪、或猜疑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他忘了，这里不是后世，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被困在大山里，他们的眼界，也只有这大山一般大小。
你跟他们谈未来，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钟叔，您跟他们说。”赵昊的声音有些干涩。
钟爱国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家伙儿听我说，路修好了，是大家伙儿都受益的事。以后村里通了车，咱们生病了去医院也快啊！孩子们出去见世面也容易啊！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可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村民们依旧不为所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没钱”、“修路便宜了赵昊”。
赵昊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他再次上前，打断了钟爱国的话，环视着台下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行，钱的事，我来解决。修路需要的五万块钱，我赵昊，一个人出三万！”
“剩下的两万，全村两百多户人家，每家出不到一百块钱，愿出的出，不愿出的，我也不勉强！”